兩個嫌疑人,一個港口mafia,一個職業殺手。
這案子能玩?
博多和橫濱的特殊性在警方中不是秘密,能在各自城市中隻手遮天的人沒理由在東京縮著腦袋做人。
誠然,他們很配合,非常配合,讓來案發現場辨認屍體也來了,讓做筆錄也做了。
全程態度溫和有禮,臉上寫滿“搞快點我們急著去吃飯”的純真質樸,不看身份甚至稱得上是警察最喜歡的一類人。
那又怎麼樣!工藤新一還是壓力很大啊!
“……感謝你們的誠實。”高中生偵探複雜地說,“現在,你們的嫌疑更大了。”
他沒有歧視非法職業,真的沒有,這是合理性推理。
日本是黑-道合法化國家,博多的殺手和橫濱的港口mafia都是交稅的,拿不出證據就得把人家當作良民看待。
“我真的餓了。”山吹律理側了側頭,“偵探,殺人凶手不可能是我們。”
“這麼粗糙的手法。”她嫌棄地說,“你是在侮辱我的專業嗎?”
居然要把被害者約到監控缺失的位置才敢下手,作案工具還是類似扳手的顯眼道具,有必要麼?
少女彎腰拾起一枚石子在手心裡顛了顛,輕飄飄向前一擲。
石子擦著工藤新一的臉頰飛過,咻得打在他身後的景觀樹上。
嘩啦!林間鳥雀驚飛,樹乾上赫然穿透一隻石子大小的孔洞!
安靜如雞的氛圍中,山吹律理比了個讓他自己看的手勢:“相逢既是有緣,如果你能在我餓到失去理智前破案,下一單給你七折怎麼樣?”
七折!連森鷗外都眼饞的折扣!
“不用了。”工藤新一回憶起毛利蘭一掌劈碎的石磚,被暴力支配的恐懼二次湧上心頭,“我這輩子都不會與你有金錢來往。”
年輕人,話不要說的那麼絕對。
世事無常,她又不止接殺人生意,指不定那一天打折卡就用上了呢?不要白不要。
山吹律理低頭揉了揉肚子,往常一針葡萄糖能解決的問題現在卻無計可施。
她不知道太宰治對自己的葡萄糖吃飯法究竟有多大不滿,一轉眼連密封箱帶注射器都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冰箱上貼著的外賣號碼和準時敲門送飯的港口mafia食堂工作人員。
“真餓了?”太宰治輕聲問,“胃難受嗎?”
“不難受,”山吹律理搖搖頭,“牙齒癢。”
她的眼神在太宰治細皮嫩肉的脖頸上晃了一圈,夜晚公寓中濃鬱的鐵鏽味再度若隱若現縈繞在鼻尖,勾起食欲。
山吹律理挨近太宰治一些,手指劃過他衣服最下麵的兩顆扣子,指尖微微摩挲他的腰腹:“傷口還疼嗎?”
太宰治謹慎地沒有回答。
他直覺認為她不是在關心自己,而是另有目的!
說疼可能會被以“撒謊的壞孩子”的名義懲罰,說不疼可能會被以“你一定很懷念疼痛的滋味不如我來讓你重溫一下”的名義施予痛苦,怎麼選都是地獄。
她真的好喜歡在出人意料的時候給太宰治出送命題,太宰治從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女人心。
“我的傷不重要。”
思來想去,太宰治選擇了最安全最高情商的處理辦法,比任何體貼入微的情人都更深情款款地說:
“喂飽姐姐才是最重要的,等我一分鐘。”
一分鐘破不了案他就要被吃掉了!
她的吃可是真的吃!
在生命與疼痛的雙重威脅下,摸魚達人小兔宰治前所未有積極地投入額外工作中。
“派人去找。”太宰治言簡意賅地說,“年齡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的男性,維修工、在遊樂園中背工具包絕不會引起注意的工作人員,下午兩點到三點間去過跳樓機,總計停留不超過三分鐘。”
被太宰治叫住的警察愣了一下,一邊在心裡想我是警察我為什麼要聽mafia的命令,一邊下意識地拿出對講機呼叫隊員。
命令感,權威性,上位者。
太宰治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他今年十六歲,能讓血海中廝殺出的、成年又凶悍的暴徒們唯唯諾諾對他低下頭顱乖如犬隻,靠的是比黑暗更黑暗的鐵血手腕,是玩弄人心仿若神明的通透洞察力。
“死因是財產糾紛。”太宰治踱步到屍體身邊,掀開白布看了一眼,在高木警官慌慌張張的阻攔中收回手。
“大概是上市公司的總裁哥哥與私生子弟弟關於父親家產的糾紛矛盾,凶手在遊樂園工作,借機邀請死者來自己的主場談話,趁機殺人。”
死者西裝革履,袖口古雅大氣的袖扣出自某個備受追捧的奢侈品品牌,領帶一絲不苟有專人精細打理的痕跡。
“殺人地點沒有監控,是凶手提前選好的位置。他今天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維修工作,在離開跳樓機的時候隨手拿走貓耳耳飾作為陷害的道具。”
能不引人注目順理成章靠近置物簍的隻有工作人員。
不可能是同行的遊客拿走東西,因為跳樓機是刺激項目,從座位上下來時大部分遊客東倒西歪要靠互相攙扶才能行走,山吹律理和太宰治是最先到達置物簍的遊客。
“死者知道凶手是維修工,因此在他挎著工具包赴約時隻抱怨了兩句沒有起疑。死者不想因為身為私生子的弟弟敗壞自己的名聲,自願跟著他走到沒有監控的偏僻位置,然後——砰!”
太宰治比了個開槍的手勢。
他無趣地說:“無聊,從動機到手法都太無聊了。公司的繼承人隻有他們兄弟兩個,哥哥已死,弟弟坐幾年牢出來瞬間能從維修工變為百萬富翁。對他來說陷害成不成都無所謂,人死了就贏了。”
多麼沒有意義又沒有價值的理由,太宰治冷淡地想。
人類就是這樣,非常、非常的無趣。
“你知道死者有個私生子弟弟,是因為港口mafia和他們公司談過生意?”山吹律理在太宰治耳邊問,“你當時拿這點威脅他們了?”
“明明根本沒有實質性證據……這不叫推理。”她偏了偏頭示意太宰治去看滿臉困惑不甘心的工藤新一,“偵探都被你搞暈了。”
“看破不說破嘛。”太宰治賣乖地說,“都是他的錯。我也好餓哦,想一邊看海豚一邊吃蟹肉飯。”
“看時間。”山吹律理敲了敲手機屏幕,打碎他的幻想,“眼熟嗎?”
彆想了朋友,到和琴酒談生意的時候了。
吃什麼飯,吃飯有工作重要嗎!
太宰治像被針戳破的氣球,軟趴趴的、有氣無力地垂下肩膀。
“不如我們放琴酒鴿子——”他異想天開。
“為什麼不變通一下?”
山吹律理表示不讚成並向太宰治扔了一隻柴犬。
“你們原定的商談地點是哪裡?”
“就,遊樂園裡沒有監控的隱蔽位置。”太宰治指了指泡過屍體的水池,“類似這樣的地方。”
“怎麼談?”山吹律理犀利指出,“四個人站在草地上一邊喂蚊子一邊談生意?”
琴酒和伏特加確實是這麼想的,一個望風一個把臉遮在黑大衣裡,於簌簌冷風中完成一次黑暗組織的隱蔽會談。
如果有空餘時間,還能抽空敲因好奇跟蹤他們的斯托卡偵探一悶棍,灌下神秘藥劑殺人滅口。
山吹律理不說還好,一說太宰治頓時覺得好傻哦,一點都沒有橫濱龍頭組織的格調。
還不如坐在旋轉茶杯上談!
“律理醬的意思是?”太宰治眼睛亮亮。
“當然是找個隱蔽又有格調的地方坐下來,一邊吃一邊聊。”
山吹律理展開口袋裡的折疊地圖在空中抖了抖,她指向地圖中顯眼的玫瑰花圖案,認真建議道:
“你說,我們把琴酒約到情侶餐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