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私立文豪培養學院,簡稱文豪學院。
來自世界各地的未來文豪們聚集於此,卷起思想的風雲,提筆間驚風雨泣鬼神,書寫一段段傳奇史詩。
今天要講述的故事,就發生在這座神奇的學院。
“3年A班,太宰治!”數學老師兼三年級組教導主任國木田獨步握著他從不離身的理想手帳本,憤怒拍桌,“你又和3年B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學打架!這次又是為什麼!”
“什麼啊,是森醫生告的狀嗎?”太宰治嘖了一聲,藍黑係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無端顯出幾分散漫,挽起的袖子露出手腕出凸起的腕骨,腕間鬆鬆套著一隻銀色的發繩。
“我可沒有和他打架。”太宰治舉手示意老師自己很無辜,“明明是芥川龍之介同學動的手,是吧芥川?”
“是的,太宰前輩!”二年A組的芥川龍之介作為共犯也在被提審範圍,他站在三年A班的講台上鏗鏘有力地說,“全部是在下一個人所為!與太宰前輩無關!”
“不許包庇罪魁禍首!”國木田獨步冷哼,“也不許帶人去校醫室找麻煩,森醫生已經很忙了,你們就不能長點心嗎?”
“點心?哪裡有點心?”睡覺睡到一半被觸發關鍵詞的宮澤賢治猛地抬頭,“到點心時間了嗎?”
“你這樣問是問不出結果的,國木田老師。”生物老師與謝野晶子踩著高跟鞋走進教室,“下節解剖課,3年A班和3年B班一起上。”
“一起上?”國木田獨步猶疑,“太宰又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學打起來怎麼辦?”
“是嗎?”與謝野晶子唇邊勾著神秘的笑容,“太宰君,你願意與3年B班的同學和平友愛的一起上課嗎?”
“無所謂。”太宰治支著頭,語氣中寫滿不在意,“如果是美麗的與謝野老師的請求,我當然會答應。”
“那就太好了。”與謝野晶子拍手,“那麼太宰君就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學一組,好好相處吧。”
“魔人不是有自己的固定搭檔麼?”太宰治皺眉,“那個一天到晚嘻嘻亂笑的小醜。”
“果戈裡同學有新的搭檔。”與謝野晶子輕飄飄地說,“哦,太宰君應該不認識,是新轉學進3年B班的山吹同學,據說和果戈裡同學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們搭檔一定相性很好。”
“青梅竹馬?”太宰治嗤笑,“不過是家裡住近了一點兒,和人家說了超過三句話沒有?”
“咦?”與謝野晶子故作驚訝,“太宰君認識新轉學來的山吹同學嗎?”
“……不,我不認識。”太宰治摩挲手腕上套著的銀色發繩,“我聽說3年B班的班主任安德烈·紀德老師很喜歡她。”
“山吹同學雖然才轉到3年B班沒幾天,人氣卻已經很高了呢。”與謝野晶子笑著說,“畢竟是超漂亮的女孩子,也很有個性。雖說性格稍顯冷淡不好接近,但太宰君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相當喜歡挑戰高難度,我也很好奇結果如何。”
話說到這裡,與謝野晶子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她拍了拍手讓教室裡的同學去生物科研室集合:“今天的項目是解剖青蛙,和同班同學組隊或者和B班同學都可以,快點去教室吧。”
椅子拖動的聲音和學生們聊天的吵鬨聲路過太宰治身邊,他等到最後一個才站起身,慢吞吞走出3年A班的教室。
他應該讓芥川龍之介再下手狠一點的,把魔人打成殘疾送進醫務室和黑心醫生森鷗外相看兩厭才好。
3年A班和3年B班隻隔著一堵牆,太宰治出門時正好看見大夏天也要全副武裝時刻穿著羽絨服的費奧多爾和臉上畫著小醜裝的果戈裡下樓的背影。
他踏出教室門坎,正巧和B班最後一個出門的轉學生碰上正臉。
太宰治就像不認識她一樣,目光盯著樓梯,一步步下樓。
山吹律理走在太宰治身邊。她的步子比太宰治更快一些,黑色長發掃過太宰治的肩膀,刺得他鎖骨發癢。
“學校規定學生不能披頭散發。”太宰治冷不丁說,“這位同學,小心風紀委員。”
“紅葉同學今早提醒過我。”山吹律理說,“我告訴她,我的發繩在家裡不見了,今天放學再買新的。”
圈在太宰治手腕上的發繩銀光閃閃,太宰治把手揣進口袋,不再吱聲。
兩人一路無言地走進生物科研室,與謝野晶子在太宰治路過時刻意說:“太宰君,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學坐在最後一排等你很久了。”
太宰治和費奧多爾對視,不約而同皮笑肉不笑。
山吹律理和果戈裡正巧坐在他們前麵一排,氣氛非常融洽。
太宰治的心情更壞了。
“一組解剖一隻青蛙。”與謝野晶子在走道上來回巡視。
“律理同學第一個完成了任務,真不錯呢,解剖得非常迅速,不愧是經常拿刀經驗豐富的生物學高手。美中不足是下刀太狠,下次要解剖得更細致才行——果戈裡同學,請收起你的小狗氣球,否則我就把你捆上講台作解剖示例。”
“賢治同學,生青蛙不可以吃,也不可以給牛吃,也不可以種進地裡長出更多青蛙肉。穀崎同學,不要在上課的時候給妹妹打電話,2年A班這節是中原中也老師的物理課,小心他的重力粉筆頭攻擊。”
“太宰君。”與謝野晶子停在太宰治和費奧多爾桌邊,和善地說,“請不要折磨可憐的青蛙,被你們選中練手它已經很淒慘了,給人家一個痛快吧。”
“在解剖完成前都不會讓它死的。”太宰治懶洋洋地拋解剖刀,“我完美遵守了森醫生的教導,他不是東大醫學係畢業的高材生嗎?聽他的沒有錯吧?”
“我遲早會宰了那個黑心醫生。”生物老師與謝野晶子微笑,“現在是我的教學時間,我要你宰了他。”
“他指的是森醫生還是青蛙?”費奧多爾默默地問。
“說不定指的是你。”太宰治拔起插在桌板上的解剖刀,刀光在費奧多爾眼裡劃過刺眼的白茫。
“真危險。”費奧多爾用厚厚的生物書擋住解剖刀,冷靜地說,“我要叫老師了。”
“叫吧,在那之前我會貼心地割破你的喉管。”太宰治平淡地說。
“來試試看?”費奧多爾兩指捏住解剖刀。
“看!小狗氣球,小熊氣球,最後是——小鳥氣球!”太宰治前麵一排,果戈裡捏著氣球呼呼地吹,靈活地編出一隻精巧的氣球遞給山吹律理。
與後排兩位同學可怕的氣氛相比,來到這裡等於來到了春天。
“真可愛。”山吹律理戳了戳氣球鼓鼓的表麵,她正玩出了樂趣,突然感覺自己的後背也被人戳了戳。
不偏不倚,戳到蝴蝶骨的位置。一下一下的,動作很輕,仿佛在撫摸她的骨骼。
山吹律理捏著小鳥氣球的鳥喙,舉起手向後抬,把氣球當作小錘敲了敲身後的腦袋。
後排一陣悉悉簌簌地響,作怪的手指不戳了,改在她背後寫字。
一筆一畫,慢得讓人心急,癢的像頭發在皮膚上掃。
【中午吃什麼?】
山吹律理想了想,捏著小鳥氣球在太宰治腦袋上輕輕地敲莫爾斯電碼。
【食堂。】
太宰治顯然不喜歡這種回話方式,隻差把“腦震蕩是謀殺你知道嗎”寫在臉上,但不幸的是,背對著他的山吹律理看不見。
太宰治繼續寫。
【去天台。】
山吹律理繼續敲。
【理由?】
太宰治故意很慢地寫,字又很多,山吹律理不自覺繃緊身體,突出的蝴蝶骨宛如精雕細琢的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