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舒眉梢一動。
顧徽明繼續說:“然後還體貼地給你拿了枕頭。”
周望舒眨眨眼,若有所思的樣子。
顧徽明一臉佩服地看著她,“你這麼快就把他拿下了?”
“拿下個屁。”
“那也快了吧。”
“距離拿下他,”周望舒微一撇嘴,“也就差個十萬八千裡吧。”
顧徽明不理解,“他都對你這麼體貼還差十萬八千裡?”
周望舒表示:“這就體貼了?這隻能證明他有基本的教養,如果他看到我快磕桌上都不幫忙,這種垃圾我還追他個毛。”
“嗦嘎。”顧徽明完全沒想到這層。
客艙裡響起一陣手機鈴聲,很騷包且洗腦的鈴聲,現在整個客艙裡都回蕩著那魔性的旋律:
“Beep beep I''m a sheep,I sadi beep beep I''m a sheep.”
周望舒無語地抬手塞住耳朵,“趕緊接。”
顧徽明把手機摸出來接通,都還沒來得及喂一聲,裡麵就傳出一陣暴躁的咆哮:“你倆死飛機上了?!”
“馬上下來。”顧徽明慶幸自己沒把手機放耳邊。
兩人下去的時候,其他人已經上車了,他倆坐在最後一輛。
從這兒到黎山上的酒店還有兩個小時車程,周望舒和坐飛機時一樣,也是全程睡過去的。
等顧徽明再把她搖醒,車窗外已是一片雪景,有酒店工作人員抱著厚實的裘皮鬥篷朝這邊走過來。
周望舒身上還穿著來時的茶歇法式設計感吊帶長裙,車裡開了很足的暖氣所以這樣穿也不冷,但出去得凍死,她降下車窗,示意工作人員將鬥篷遞給她。
除了她,其他人都是下車讓工作人員直接幫他們披上的鬥篷。
從這個方向,她剛好能看到陳遲俞下車時旁人幫他披上鬥篷的畫麵,她一直覺得陳遲俞的氣質很像千年前家風井然滿門清貴的世家公子,此時披上鬥篷就更像了,背後還是白牆青瓦的中式建築,他站在那裡,仿佛是從古畫裡走出來一般。
“忘了跟你說,”顧徽明頭都探出車門了又收了回來,“陳遲俞他為了不吵醒你一直沒吃飯。”
周望舒不覺得她睡覺和陳遲俞吃飯有什麼衝突,飛機上又不是隻有那麼一塊地兒,陳遲俞他就是不想吃晚飯吧,不過說到吃飯,她有點兒餓了。
“還有,我因為你被陳澈捶了一頓,我他娘現在渾身疼,你得補償我。”
“好說,”周望舒爽利地答應,“你想我怎麼補償你?”
“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說。”
“行。”
“你倆又磨蹭什麼?”前麵傳來陳澈暴躁的催促。
周望舒推門下車,這鬥篷是真夠厚實的,這會兒山上溫度起碼有零下十多度,她裡麵就一條吊帶裙竟隻有沒完全包裹住的腳踝處有些冷。
他們一行人在酒店經理的帶領下穿過長廊與花園,來到一棟獨立於酒店其他建築的庭院前,這裡不像是普通房客能涉足的地方。
“下次我如果自己來還能住這兒嗎?”周望舒問旁邊的酒店經理。
“我們會為您準備其他獨立庭院套房。”
周望舒心下了然,這酒店是陳家的,眼前這個庭院也隻給陳家人住。
庭院是蘇州園林式的格局,景與景之間以牆相隔,以廊貫通,隨處可見的空窗和洞門極具詩意,鏤空的石柱裡流瀉出雕花光影浮動在大理石鋪成的小道上,絲毫沒有破壞庭院古意的美感,連房間內部擺設也古今結合得恰到好處,處處彰顯著底蘊豐厚的大家風範。
現在時間已經是淩晨,周望舒進到房間後卻沒有要去洗漱的意思,她站在床前摸摸肚子,唇邊浮現一抹輕笑,也不知道小腦瓜裡又在想些什麼鬼點子。
房間裡的暖氣早已經提前打開,她卻在行李箱裡拿出雪地靴和毛衣穿上,然後抱著來時披的鬥篷走出房間,來到陳遲俞房門前。
她伸手敲了幾下他的門。
門很快打開,還未脫下西裝的陳遲俞站在門後。
“陳遲俞,我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打電話可以讓前台把飯送過來。”
周望舒微微撇嘴,“在房間裡吃多沒意思,來的時候我聽酒店經理說這裡有篝火晚餐,你能不能陪我去吃?”
“不能,”陳遲俞果斷拒絕,他手搭在門把上,是隨時打算關門的姿勢,“還有事嗎?”
“沒有!”
周望舒轉身就走,留給他一個‘不稀罕他陪’的高傲背影。
看著她的背影,陳遲俞眼底掠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而後關上了門。
然而,他剛往回走了兩步,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尖叫。
幾乎是條件性反射,他立馬又折返將門拉開。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一個人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他懷裡,用力抱住他的腰,臉頰緊緊貼著他胸口,語氣害怕地說:“有蛇!”
陳遲俞:……雪山上哪兒來的蛇?
周望舒當然知道雪山上不會有蛇,她就是明擺著告訴陳遲俞:你又中我套了。
就在陳遲俞沉默無語的這兩秒時間裡,旁邊三間房的門都被拉開,三個人的腦袋齊齊探出來,隻有陳澈那間房還關著。
三個人在看到周望舒緊緊抱著陳遲俞這一幕後,臉上紛紛都寫著:打擾了……
接著,三個人又齊齊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一般把頭縮了回去。
半晌後,陳遲俞清冷低沉的聲音響起:“鬆手。”
“你答應陪我去吃飯我就鬆手,”周望舒抬頭,下巴擱在他胸膛上,聲音放得很軟,“隻要你陪我出去,我保證明天乖乖的,不會像現在這樣胡鬨。”
“你也知道你在胡鬨?”陳遲俞垂眸看向懷裡的她,“你要不要看看現在幾點?”
“才十二點你就要睡啦?”
“才十二點?”陳遲俞加重了第一個字的語氣。
周望舒歪頭笑起來,“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
陳遲俞:……
這句話壓根不是這麼用的。
“要及時行樂啊,”周望舒踮起腳尖,長睫輕垂,媚眼如絲地向他側臉靠近,用海妖低語般極具魅惑的聲音輕啟紅唇,“陳先生。”
陳遲俞微微後仰以免她就這樣親過來,“你要想我陪你出去,就安分點。”
周望舒眼睛一亮,聲音立刻恢複正常:“這麼說你願意陪我出去了?”
陳遲俞:“你先鬆手。”
周望舒:“你先發誓會陪我出去,用今年上林的業績發誓。”
陳遲俞:“……”
“快。”周望舒還催。
“我發誓。”陳遲俞沒有舉起手,也隻說了這三個字,“鬆手。”
“好叻。”周望舒信他,他又不像她那麼潑皮無賴。
陳遲俞的確言出必行,他轉身回裡屋拿了鬥篷,再給前台打了電話讓準備好篝火晚餐後便同周望舒一起向外走去。
黎山最著名的除了雪景還有星空,今夜恰好遇上晴天,夜空裡一絲烏雲也沒有,薄紗般的銀河從頭頂橫跨蒼穹,仿佛觸手可及。
來時,周望舒就已經注意到了這片星空,但當時她腳冷,隻想快點回房間,現在就能停下來看星星了。
她仰頭望著星空,陳遲俞在一旁也同她一起仰望同一片星河。
星空很美,讓人難以挪開雙眼,可陳遲俞的目光卻在不久後落在旁邊那人的身上。
漫天星光似乎也隨著他的視線降落在她眼底,如若不然,為什麼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都漂亮。
她的雙眸像被星河簇擁,閃爍著熠熠的星芒與浸潤的水光,很亮,很透,如一池倒映著星空的春水,漸漸地,有笑意自她眼底溢出,似春水泛漣漪。
陳遲俞看著那一雙清亮的眼瞳,心底某一片平靜的湖也似乎……漾起了漣漪,很輕,很輕。
他清晰地感受這輕微的悸動,而後,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夜,當周望舒看向他時,隻看到他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情,似乎這樣美的星空也打動不了他分毫。
她不知道的是,星空不能打動他,但她能。
注意到她的視線,陳遲俞側眸。
周望舒衝他笑笑,“走吧。”
她轉身走在前麵。
夜裡風大,山上的風更大,雪山上的風更是尤其劇烈。
一陣驟風呼嘯著穿庭而過,樹影狂搖,風聲如千車疾馳,周望舒瞬間被這陣風刮到了半米之外。
這突然的狂風讓她驚呼出聲,雙手從鬥篷裡伸出來努力在風裡維持平衡,然而一點用都沒有,身體依舊不受控製的往前移動。
“陳遲俞!”她出於下意識大喊。
與此同時,在她聲音還未傳達的地方,一隻修長勁瘦的手穿過長風觸碰到了她的指尖,而後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那隻手是如此溫暖而有力,一顆懸著的心頃刻重回胸腔,心跳卻加快。
掌心的相觸在心底掀起一陣顫栗,那抹炙熱像掉落在草垛上的明火,火勢瞬間燒了起來,愈燃愈烈,疾疾燎原。
明明在冰天雪地裡,她卻覺得心尖發燙,可他們隻是牽手了而已。
她不知道這是吊橋效應,還是僅僅一個牽手就讓她如此心動。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周望舒在風裡回頭,透過被風揚起的發絲看向身後的人,他立在風中,頎長身形秀挺如青鬆,冥冥夜色中仿佛誰潑墨掃就的山水畫。
而那雙眼,是最深的墨色。
她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不要沉溺在陳遲俞太過深邃的眼底。
片刻後,她忽的笑起來,迎著風對他說:“還好有你在。”
陳遲俞眸色沉了沉,沒說話,默然將她拉回來。
風還在刮著,風力雖不如剛剛那麼駭人,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又刮過來一陣。
所以,陳遲俞似乎在思考,要不要鬆開她的手。
在他思考出答案之前,周望舒回握住他,是不允許他鬆開的力道。
“你彆鬆手啊,”她說,“要是再來陣更大的風,我怕是直接飛了,剛剛都快把我嚇死了。”
陳遲俞側眸望過來一眼,又收回,半晌後淡淡“嗯”了一聲,神色冷淡自持。
周望舒看著他,唇角止不住往上揚。
“陳遲俞,”她晃了晃他們牽著的手,笑得特甜地說,“你可要牽緊我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