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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法律之內也多的是辦法。”

聽見陳遲俞說出這句話, 周望舒心裡頓時冒出一個念頭:

這個男人絕對不能站在她的對立麵。

陳家的權勢或許比她想象中還要可怕得多,陳澈在上學期間?就能輕輕鬆鬆讓知名企業倒台,陳遲俞如今又說了這種話, 讓人很難不心生畏懼, 紀騫估計也是聽到過什麼風聲,才會那?麼怕陳遲俞。

“在想什麼?”男人撫了撫她的頭。

周望舒抬眸,“陳遲俞。”

她喊他的名字, 聲音低低的。

“嗯。”陳遲俞柔聲應。

“我?是不是該收斂一點?”她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我?沒有那?麼胡作非為, 是不是就不會惹上紀騫這樣的人了。”

聽她這樣說, 陳遲俞眉頭沉了沉, 不自覺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

他在想,她是真的害怕了。

在踹開那?道門時?,看?到?她被一個男人狠狠掐著臉,看?到?她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因為害怕而淚流滿麵, 他險些完全失去了理?智,差一點就動手折了那?混蛋的脖子,他想他死, 想當場就弄死他。

那?人也確實該死。

“要是不胡作非為了, ”他輕輕捧起?她的臉,“那?還是周望舒嗎?”

周望舒愣了愣,她很多時?候都分不清,哪一麵是她真實的樣子, 哪一麵是她偽裝出來的樣子, 但能肯定的是, 她周望舒從小到?大都是胡作非為的,在沒有披上偽裝前, 她甚至更加任性?妄為,看?誰不順眼直接明著跟他乾。

不胡作非為的周望舒,那?就真的不是周望舒了。

於是,她衝陳遲俞搖搖頭。

“那?就繼續胡作非為,”陳遲俞告訴她,“在我?身邊,你可以?永遠隻做周望舒。”

懷裡的姑娘目光怔怔地看?著他,哭過的眼睛還紅著。

他迎著她顫動的眸光繼續說:“想怎麼胡作非為,就怎麼胡作非為,我?給你兜著。”

不知道是不是他聲音太過溫柔,又太過溫暖,周望舒隻覺鼻子忽的一酸,接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哭什麼?”陳遲俞抬手幫她擦去眼淚。

以?為她是心有餘悸才因為這樣一句話哭了,他俯下身來以?完全的姿勢抱住她,臉輕貼她頭發,摸著她的腦袋溫聲開口:“沒事?了,紀騫這個人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說到?紀騫,周望舒表情?一怔,從他懷裡抬起?頭,抽搭著鼻子,用帶著鼻音的哭腔問:“你會把他怎麼樣啊?”

“放心,不會犯法,”他輕笑,“多的就不要好?奇了,嗯?”

明明很想知道,但聽著他那?像輕哄的語氣,鬼使神?差地,她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男人重新將?她的腦袋按回懷裡。

在他肩頭趴了會兒,周望舒感覺酒勁兒又上來了,頭很暈。

今天?他們喝的酒裡是加了東西的,若不是被紀騫那?麼一嚇,她不可能清醒,這會兒放鬆下來,自然抵擋不住藥物帶來的作用。

很快,她沉沉睡了過去。

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睡著後還是會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聽到?那?一陣陣小貓似的聲音,陳遲俞垂眸,眼底有淡淡笑意漾開。

回了尚府大廈頂層公寓,陳遲俞將?懷裡的姑娘輕輕放到?床上,為她脫鞋,拿毛巾給她擦去臉上乾涸的淚痕,動作溫柔。

靜靜看?了會兒熟睡的她,他拿出手機給劉胥文發了條消息,然後起?身去洗漱。

回來後,他上床躺在了她的身旁,將?她摟進懷裡,全然不介意她滿身未散的酒氣。

第二天?被生物鐘叫醒後,他也沒有起?,繼續陪著她睡。

隻要醒了,他一般很難再睡著,不過正好?,他不想再睡過去,就想這樣靜靜抱著懷裡的人,清晰的感受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溫熱,他貪戀那?抹溫度。

在此之前的三十年,他從來都是一個人獨自入睡,從還是一個嬰兒,到?孩童,再到?少年,成年,最後到?如今三十而立,一直都是。

他也貪戀這樣的擁抱。

擁抱對他而言,比親吻更令他心動。

小時?候,不懂親吻的意義,但擁抱,是連嬰孩也本能渴望的東西。

一個簡單的擁抱,許多人剛出生便能擁有,他卻用了三十年時?間?才得到?。

不過沒有關係,他並不渴望孩童時?期的那?些人來擁抱他,他隻想和此刻懷裡的這個人擁抱,有她一個人,就夠了。

*

由於藥物作用,周望舒一覺睡到?了下午。

同樣是由於藥物作用,她頭痛得要命。

這麼長的時?間?,早就醒過來的陳遲俞竟也一直沒起?,所以?她剛醒過來,他便注意到?了她似乎很不舒服。

“頭疼?”

“嗯。”

周望舒還沒完全醒過來,下意識朝他懷裡拱了拱,將?頭埋進他胸口。

因她這動作,陳遲俞輕牽了下唇。

他低頭,於她額間?烙下輕輕的一吻,“你先睡會兒,我?去給你叫醫生。”

“嗯……”周望舒迷迷糊糊地回。

陳遲俞掀開被子下床,拿過放在床頭的手機。

從醒過來到?這個時?間?,他一直沒看?手機,今天?是初七,還沒到?上班時?間?,他收到?的消息不多,手機裡隻有劉胥文發來的兩?條微信。

他沒看?短信,點開通信錄給樓層管家打了電話過去,“叫個醫生過來,再來個人過來做點清淡的東西。”

“您是哪兒不舒服?”樓層管家問。

“酒後頭疼。”

掛掉電話,他點開微信。

3:05,劉胥文:【紀騫連夜出了南城。】

6:38,劉胥文:【紀騫買了飛美國達拉斯的機票,七點十分登機。】

看?完這兩?條消息,陳遲俞似扯唇笑了聲。

美國。這人可真會挑地方。

在那?兒,不小心挨一槍很正常,磕嗨了死在哪個角落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他關掉手機,邁開長腿去接了杯熱水。

“來,喝點兒熱水。”他坐到?床邊,一手端水,一手撐在枕頭上,抬起?食指用指腹輕敲了敲周望舒的臉。

周望舒胃裡也有點難受,但可能隻是餓了。

她有氣無?力地攀著陳遲俞的胳膊起?來,靠著陳遲俞的肩膀喝水,她兩?隻手都捧著杯子,但實際是陳遲俞在喂她。

喝完水,她又躺回去,像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陳遲俞在床頭櫃上拿過來一顆糖,拆開遞到?她唇邊,“吃個糖?”

周望舒閉著眼張嘴將?糖含了進去,濕潤的唇瓣一並含吮到?了兩?段指尖。

不經意的觸碰,卻令俯身在她跟前的男人眸色一沉。

跟她在這張床上什麼瘋狂的事?兒都做過了,竟然還是這麼輕易就能被她勾起?一些齷齪的心思。

他垂眸低笑,抬手揉了揉了那?顆小小的腦袋。

醫生和傭人很快過來,平常這屋子除陳遲俞是沒有其?他人的,隻有在飯點或者他離開的時?候傭人才會過來。

傭人在廚房做飯,醫生到?臥室看?了周望舒的情?況,給她開了點兒藥。

等傭人把飯做好?,陳遲俞抱著她去吃東西。

她還是沒什麼力氣,不太睜得開眼,但又實在餓得慌,全程都是陳遲俞將?粥拿勺子喂到?她嘴邊的。

吃完飯,把藥吃了,周望舒終於覺得好?了些。

再躺了會兒後,她腦子逐漸清醒過來。

快躺了一天?了,她想起?來走走。

彼時?是下午四點多,冬天?的夜幕來得早,天?邊已然透出一片淡淡的粉色,幾縷透藍浮在雲層邊緣,像夢境。

頂層,落地窗,很適合看?晚霞,周望舒卻是第一次在這裡看?到?晚霞。

她一般來這裡都是晚上了,她不敢來太早,怕腎虧。

來這兒呆的時?間?除了睡覺和吃飯,大多時?間?都在做,陳遲俞那?條死魚真的是要把三十年來禁的欲全在她身上討回來。

所以?,來這兒這麼多回,她一直沒有怎麼逛過這間?公寓,平時?過來基本就隻在臥室和客廳活動。

“陳遲俞,我?想走走,能帶我?逛逛你其?他房間?嗎?”她問。

“有什麼不能的,”陳遲俞掀開被子,“走吧。”

這間?頂層公寓還真挺值得逛的,雖是極簡風卻處處都透著設計感,很有格調,不時?還能碰到?個高科技,泳池就很有科技感。

他家泳池並非露天?的,但因為頭頂和前方的玻璃太透,一打眼看?起?來跟露天?沒什麼區彆,而且它也可以?是露天?的,兩?片完全未經切割縫合的玻璃可以?升降收縮,將?這個室內遊泳池變為露天?遊泳池,泳池還能往前移動,懸在108層的高樓之上,可以?說是很牛逼了。

這大冷天?的,周望舒當然不想進露天?泳池,就趴在泳池旁的護欄上,從108層往下俯視。

從泳池回來,陳遲俞帶她進了一間?琴房。

琴房的正中央是一家可以?稱為藝術品的鋼琴,四周還擺放著諸多樂器,笛子、蕭、吉他、小提琴、手碟、口琴……什麼都有。

“這些樂器你都會?”

周望舒隻是隨口一問,他並不覺得陳遲俞會這裡麵的所有樂器,這些樂器光是粗略一看?都有二十多種,陳遲俞這樣一個大忙人,怎麼可能都會。

然而陳遲俞卻說:“都會一點兒。”

周望舒頓時?將?雙眼瞪成了銅鈴,“陳遲俞你還是不是人?!你怎麼什麼都會?”

“閒著的時?候總要找點事?做。”陳遲俞淡淡道。

“你哪兒來那?麼多時?間??”

“三十年,我?不社?交,不談戀愛,需要的睡眠也少,你說我?哪兒來的時?間??”

他要這麼說,一切就很合理?了。

“你為什麼不社?交?”周望舒覺得他應該是因為小時?候發生的事?促成了他冷淡的性?格,但她剛剛才判斷錯了一件關於他的事?,他這個人向來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她還是問了句。

陳遲俞回:“我?不需要社?交。”

靠,她萬萬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回答。

被他裝到?了。

不過也是,他們陳家人哪兒用得著社?交,商界地位擺在那?兒,自家又那?麼多親兄弟,根本不需要去維係來自一些外部的友情?,尤其?是脫離學生時?代一段時?間?後。

既然已經被他裝到?了,那?就再讓他裝一裝吧。

“陳遲俞,”她笑著衝他說,“彈首鋼琴曲給我?聽吧。”

“想聽什麼?”

“浪漫一點兒的。”

陳遲俞輕掀唇角,走到?周望舒身邊拉起?她的手腕,“過來。”

他拉著她走到?鋼琴前坐下,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而後將?修長雙手放在黑白琴鍵上。

很快,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房間?裡響起?悅耳的琴聲。

陳遲俞彈的這首曲子,周望舒是聽過的,《French Movie Waltz》。

說起?浪漫,似乎所有鋼琴演繹者都會想到?這首曲子,一首極致浪漫的鋼琴曲。

這首曲子的旋律就仿佛在敘說一個很浪漫的愛情?故事?,故事?裡,兩?個相愛之人在黃昏的塞納河畔跳著華爾茲,牽手行走在巴黎靜謐的雨夜,時?間?緩緩從十指緊扣的雙手間?流淌……

其?實周望舒沒想到?他會談這首,太大眾了。

他選的曲子,應該很獨特才對。

不過,即便是這樣大眾的浪漫,也已經很美好?。

坐在他懷裡聽他彈鋼琴,這本身就是一件極浪漫的事?。

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那?個總令她意外的陳先生,又一次讓她意外了。

在一曲終了時?,他的雙手沒有離開琴鍵,繼續彈奏著另一首曲子,一首她從未聽過的,似乎也從未有其?他人聽過的曲子。

強烈的預感讓她在他沒彈奏完時?便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麼?”

陳遲俞:“我?沒有給曲子取名字的習慣。”

果然——

這是他自己創作的曲子。

“陳遲俞,你給彆人彈過這首鋼琴曲嗎?”

“你是第一個。”他說。

剛剛是多數人的浪漫,現在是獨屬於她的浪漫。

鋼琴的旋律隻是響在耳邊,卻觸及心臟。

這一刻,她突然很想很想,跟他長相廝守,白頭到?老。

一直好?好?的。

第42章

南城的夏天來得很早, 才四月,夏意已?濃。

陽光墜在蔥鬱枝椏間,風一吹, 樹影晃動, 刺得人眼生疼。

周望舒踩著七厘米高跟鞋走在學校的過?道上。

她會出現在學校自然是因為夏荔,但?這次不是夏荔闖了禍,是學校召開家長會。

穿著高跟鞋, 她步子邁得不大,從停車場到?教室, 一路上有挺多人超過?了她, 其中有學生也有家長。

她回頭?率挺高, 幾乎每個?超過?她的人都回了頭?,隻有一個?人沒回頭?。

不過?後來也回頭?了,因為她喊了他,“陳澈。”

陳澈回頭?, 看到?是她,眉頭?當即一蹙,“你怎麼在這兒?”

“來給我?家孩子開家長會啊。”

不知想到?什麼, 陳澈眉間溝壑深了一分, “你家孩子誰?”

“夏荔啊,還能是誰。”

說來也是神奇,陳澈很多時候就住陳遲俞那兒,但?自打她和陳遲俞發生關係後, 這大半年時間, 到?今天, 她隻跟陳澈見過?兩次,一次是現在, 一次是在夏荔家。

當時她和夏荔在草坪上跟AK玩兒飛盤,陳澈開了輛很拉風的跑車送晚吟姐回來。

這世界也是挺小的,她晚吟姐和陳家的一個?叫陳禮則的人約定了一場形式婚姻,而?那個?人恰好是陳澈的親哥。

作為弟弟,送嫂子回來是挺正常一件事?,但?直覺告訴她,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可晚吟姐那邊說是她想多了,她不死心,又托晚吟姐身邊的人留意留意陳澈,最?後被她發現了些苗頭?——

陳澈這人多半對晚吟姐動了心思。

對嫂子動心思,哪怕隻是名義上的嫂子,那也挺不是個?東西?的,很符合他在她心裡的形象。

“怎麼是你來給夏荔開家長會?”陳澈問她,以一副十分不爽的表情。

“怎麼?”周望舒挑眉,“你希望晚吟姐來?”

聽到?她提起?晚吟姐,陳澈雙眸驟然一沉,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他這反應更加令周望舒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想當我?姐夫?”

她哼笑一聲,“我?告訴你,沒門兒。”

此刻的她理解了當時在黎山那會兒他的心情,現在她也很想跟他說一句:“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進我?們家的門。”

不料,陳澈卻說:“你能當我?嫂子,我?為什麼不能當你姐夫?”

這話他是笑著說的,笑得十足張揚,還勝券在握的繼續說:“我?一定會成你的姐夫,但?那時候,你可不一定還是我?嫂子。”

周望舒登時一愣,“你什麼意思?”

什麼叫那時候她不一定還是他嫂子?陳遲俞有情況?!

“千妤姐今天回國了。”陳澈說。

“這人誰?”

“我?哥以前唯一不排斥的異性,他的青梅竹馬,紅顏知己。”陳澈故意加重了那幾個?關鍵詞的咬字。

靠。

周望舒想起?來了一碼事?,在黎山的時候,她跟陳遲俞玩兒霸總梗,她問他是不是有個?很好的醫生朋友,一個?很多年沒見過?他笑的管家,當時,陳遲俞補充了一句:還有個?在國外的白月光。

她以為那會兒他也是在玩兒梗,結果他跟她來真?的?

靠!

陳遲俞這條死魚可真?是好樣的。

看她表情仿佛有些裂開,陳澈在旁邊笑得一臉爽樣,還很欠地說:“緊張了吧,害怕了吧,笑不出來了吧。”

周望舒見不得他這副賤兮兮的樣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後衝他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

陳澈也回了她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周望舒抬起?另一隻手,再加一根中指。

陳澈也跟著把?兩隻手的中指都使上。

這時候兩個?人就站在離教室不遠的地方,夏荔和陳與京的班主任剛出來就看到?他倆跟小學生似的在那兒互比中指。

就是說,這倆哪兒像來開家長會的?

周望舒也確實?沒什麼心思開家長會了,剛到?教室坐下來,她就給顧徽明?發去了一條微信:

【一分鐘內,我?要陳遲俞身邊一個?叫千妤的人的全?部信息!】

二十分鐘後,顧徽明?回她:

【陳千妤,陳家人,但?和遲俞哥不是近親,據陳聿說,她是和遲俞哥一塊兒長大的,實?打實?的青梅竹馬,是遲俞哥以前唯一不排斥的異性,前幾年她出了國,但?兩人應該一直有保持聯係,隻要她回來,兩個?人就會一起?吃吃飯散散步什麼的。】

好好好,好一個?青梅竹馬。

她立馬找人去盯住了陳遲俞的車,她倒要看看這條死魚在他青梅竹馬麵前是什麼樣。

開完家長會後,她本來是想回家等消息,但?在半道改去了市中心,親自在現場盯梢。

工作日,陳遲俞一般不會離開上林大廈,可今天才剛過?下班的點?,他的車就從陳家專用車庫裡開了出來。

“紅姐,跟上那輛車。”

周望舒跟著陳遲俞的車到?了一個?商場的地下停車庫,等他下車,她讓司機紅姐先跟他上去。

在車裡按兵不動的呆了會兒後,她收到?紅姐發來的消息,說陳遲俞進了頂層的旋轉餐廳。

聽到?是旋轉餐廳,周望舒這才想起?來,他們第一次一起?吃飯就是在這兒。

她頓時拳頭?一緊,氣得頭?頂冒煙,陳遲俞可真?是好樣的,跟其他女人出來吃飯還選她挑的地兒!

她推開車門,氣騰騰地下了車,直奔那家旋轉餐廳。

時隔大半年,這家餐廳沒了剛開業那會兒的火爆,現在非工作日都不需要預定了,紅姐陳遲俞背後那桌占了位置,周望舒一路從陳遲俞的視線盲區繞到?了他身後。

坐下之前,她明?目張膽地打量了幾眼坐在陳遲俞對麵的女人。

女人一身黑裙,氣質很出眾,長相也大氣,很高級的美。

周望舒對她並沒有什麼敵意,情敵而?已?,又不是什麼有著深仇大恨的死敵,而?且她長在了周望舒的審美上,就算輸給她,周望舒也服氣。

兩個?位置之間的距離挺近的,周望舒往後靠些就能聽到?她們的談話內容。

這會兒,不知道陳遲俞之前說了什麼,陳千妤在笑,聽起?來笑得很開心。

笑了好一會兒後,她說:“陳遲俞,你說話怎麼還是這麼幽默?”

陳遲俞淡淡掃了她一眼,沒接話,端起?麵前的杯子喝了口水。

他喝水的時候,陳千妤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眼裡像帶著欣賞一件藝術品的愉悅。

等他放下杯子,她紅唇輕揚,說:“都三十多的人了,你這張臉狀態怎麼還這麼好?做項目了?”

陳遲俞:“你也挺幽默。”

“你長這麼一張臉,也難怪把?那些小姑娘迷得神魂顛倒,”陳千妤笑笑,“但?這兩年沒聽說陳澈又因為把?誰家給搞垮了,所以……”

她拖長尾音,語氣聽著頗為意味深長,“你是真?的痊愈了?”

“嗯。”

“那有女朋友了嗎?”

“還沒有。”

聽到?這兒,周望舒快把?牙都咬碎了。

雖然陳遲俞隻是實?話實?說,他倆本來就隻是炮友,但?當初他不是把?話說得賊好聽,什麼不跟她當男女朋友隻是因為她還不夠喜歡他,既然是這樣,那對外他不應該擺出已?有女友的狀態嗎?

在外人麵前,她可是一直把?他當正牌男友官宣的。

而?且,她都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他了,他不可能感受不到?,所以他什麼意思?

靠!

周望舒越想越氣,恨不得現在就衝到?他麵前問個?清楚。

但?是吧,她又想繼續聽聽接下來是個?什麼發展。

正當她內心糾結之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喊聲:“周望舒?”

周望舒:??他媽的誰喊她?!這不給她整暴露了嗎?

好歹等她糾結出個?結果啊!

可見認識的人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

她抬頭?瞪向前麵喊她的那人。

陳遲俞回頭?看她。

兩道視線就這麼戲劇性地撞上。

頓時,雙方都愣了半秒。

半秒後,周望舒狠狠朝陳遲俞瞪過?去,再瞪了一眼半路殺出來的那個?程咬金。

在那人懵逼的表情中,周望舒站起?來,轉身就走。

偷聽被抓包,再繼續呆著,那簡直是自取屈辱。

然而?她才剛走出一步,胳膊便被人拽住。

她沒法再往前走,也掙不脫,隻能回頭?瞪向他,“鬆手。”

“你先聽我?說。”陳遲俞聲音沒有一絲慌亂與緊張,一如往常的平穩沉斂。

“我?不想在這兒聽。”周望舒說。

好幾雙眼睛都盯著她,她不想讓那一道道帶著探究或是八卦意味的眼神繼續停留在她身上。

“好。”

陳遲俞鬆開她的胳膊,五指順著她的手臂往下滑,最?終滑入她掌心,五指抵開她指縫,與她十指相扣,牽著她往外走。

周望舒沒料到?他會是這個?舉動,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原本在她後方的陳遲俞走到?了他前麵,見她不動,他也停下,“怎麼不走?”

莫名的,周望舒感覺臉上有點?兒燒,不自覺地咬起?了唇。

“你倒是先跟人打聲招呼。”她挺不自在的低低說了聲。

陳遲俞似乎這才想起?身後還有個?跟他約好一起?用晚餐的人,他回頭?,對正饒有興致看著他們的陳千妤說:“下次再請你。”

說完,他就牽著周望舒離開了餐廳。

餐廳外是電梯,等電梯的人不多不少,他們出來的時候,電梯剛好到?了,陳遲俞牽著周望舒進電梯。

電梯裡還有其他人,陳遲俞自然沒有說什麼,話留著下去找個?沒人的地兒再說,免得某人害臊。

一兩分鐘後,電梯到?達一樓,電梯裡很快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電梯門關閉,繼續下降。

“跟著我?來這兒的?”封閉的電梯裡響起?男人低沉帶笑的聲音。

周望舒懵了一下。

這人在笑,他竟然還有臉笑?!

“你笑什麼?”她仰頭?,怒目向他。

“你說呢?”陳遲俞勾著唇。

“我?怎麼知道?”

看她眼底似有火苗劈啪一閃,陳遲俞雙唇的弧度又擴大了一些。

他俯身。

兩人之間距離拉近。

“你吃醋了。”帶著笑意的嗓音落下。

周望舒愣住。

他笑,是因為開心,而?開心,是因為她吃醋了,是這個?意思嗎?

她眨眨眼,崩住表情不動搖,“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

“嗯,但?不止。”

“叮——”電梯到?了。

陳遲俞將瞳孔移至眼尾掃向電梯口。

在電梯自定關閉之前,他直起?身,拉著周望舒往外走,“出來跟你說。”

偌大的停車場裡沒什麼人,陳遲俞將人帶到?一處角落。

晦澀的光線落在他揚著的嘴角,莫名曖昧。

周望舒將頭?偏到?一邊,不去看他含笑的眼,悶聲開口:“說吧。”

“你剛剛是不是聽到?陳千妤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說沒有。”

“嗯。”

“當時我?的話沒有說完,還有下一句,完整的一句話是,”他伸手,捏住周望舒的臉,讓她把?頭?轉回頭?看著他,“還沒有,但?快有了。”

周望舒長睫顫了顫。

“什麼……意思?”她聲音怔怔。

“我?說過?,不和你正式戀愛,不是因為防備你,是因為你還沒有足夠喜歡我?,”他望進她的眼睛,笑著說,“現在,你好像很喜歡我?。”

周望舒徹底愣住。

嗯,她很喜歡他。

“周望舒,”他喊她的名字,拉起?她的手,“要不要談場戀愛?和我?。”

倏地,胸腔下那顆心臟砰砰砰狂跳起?來,呼吸卻停滯,周望舒睜大雙眸看著那雙深情的眼,瞳孔止不住地顫著,像個?初次聽到?告白的十六七歲少女,慌亂又悸動。

抵在他唇下的雙手不自主的收緊。

感受到?她這細微動作,陳遲俞眼底笑意漸濃。

“不準說不要。”他傾身過?來,仰頭?封吻她的唇。

他吻得很溫柔,卻極其的欲,輕咬著她唇瓣不停的含吮,舌尖來回描摹她的唇形,再深深抵進去,繾綣地攪動她的軟舌,占據她唇間的每一處角落。

處於昏暗環境下,感官好像被放大了,心裡一陣陣酥麻,腦子空白一片,不時好像閃過?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抓不住,暈暈沉沉地溺在這個?吻裡。

一個?極致的吻。

吻到?最?後,她甚至開始顫栗。

明?明?沒有很用力,分開時,兩個?人卻都在喘。

無人的角落裡,那一聲一聲的喘清晰地繞在耳邊。

空氣變得灼熱,稀薄。

“去我?那兒?”男人的聲音沉而?啞。

“現在?”

“嗯,現在。”陳遲俞喉頭?滾了下,嗓音愈發低沉。

“我?還沒吃飯,餓著呢。”周望舒低著頭?,聲音也很低,臉上浮著紅暈。

跟他都不知道滾了多少次床單了,有時候還玩得挺花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僅僅因為一個?吻而?局促成這樣。

陳遲俞將她此刻的樣子儘收眼底,低笑著輕捏了下她的臉,“回去吃。”

*

市中心離這兒不遠,隻是晚高峰有些堵,兩人在二十多分鐘後抵達上林大廈。

陳遲俞在回來前和樓層管家發了消息,所以在他們進門時,一桌豐盛而?浪漫的燭光晚餐已?經布置好。

還布置得相當好,周望舒都不敢相信這是二十多分鐘能布置出來的。

“你們這兒樓層管家工資肯定不低吧?”

沒個?幾十上百萬的年薪能有這效率?

“是不低。”

“所以,”陳遲俞微抬眉,“是滿意?”

雖然是樓層管家把?事?兒辦得漂亮,但?浪漫的不是布置,浪漫的是陳遲俞。

“還行。”說是還行,語氣裡卻滿是雀躍。

陳遲俞低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桌上的燭光跳躍著,兩人相視而?坐。

誰也沒開始進餐,就這麼在燭光裡靜靜看著對方。

對視半晌,周望舒歪了歪頭?,“乾嘛這麼看著我??”

陳遲俞沒有回答,而?是拋出了一個?無關的問題,“你想要什麼?”

周望舒臉上頓時冒出一個?問號,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不是說過?,我?的女朋友,她想要什麼我?都給她。”

“啊……”周望舒記起?這茬。

她想要的他是能給她,但?不是現在,所以她不打算現在就告訴他,遂隻是調侃道:“我?要一百億你也能給我??”

陳遲俞:“能。”

大意了。

“那一千億呢?”她使著壞說。

“給我?幾年時間。”

周望舒頓時臥槽一聲,“一千億誒!”

陳遲俞表情淡淡道:“所以需要幾年時間。”

周望舒都快懷疑人生了,“一千億是幾年時間就能賺到?的???”

她知道陳家的實?力很誇張,但?沒想到?這麼誇張,一千億對他們整個?陳家來說可能不算什麼,但?陳遲俞隻是陳家幾百號人裡的一員啊。

“等我?進議庭就可以。”陳遲俞說。

“議庭是什麼?”周望舒一臉懵逼。

“你可以理解為董事?會,”陳遲俞毫不避諱地同她解釋,“議庭成員會不止擁有一兩個?公司的決定權,而?是一個?或者數個?產業大類,比如製造業、服務業、農業、建築業等等。”

周望舒聽明?白了,他們陳家的經營範圍不僅涉及眾多產業,每個?產業還都做得很大,如果一個?議庭成員幾年時間就能賺到?上千億,那證明?他們的產業分布絕對不止在國內,一個?普通省份的GDP一年也就那麼一兩萬億。

她在想,陳家會不會比羅斯柴爾德家族鼎盛時期的財力還有雄厚,有傳聞,羅斯柴爾德家族在上世紀的資產累計就已?經超過?了50萬億美元,恐怕隻有這樣的家族才能讓某一個?家族成員用幾年拿到?一千億。

“你們陳家不會比羅斯柴爾德家族還要有錢吧?”她直接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我?不知道。”

他說的不知道,而?不是沒有。

這個?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有錢成這樣,法律還管得了你們嗎?”

陳遲俞笑了笑,“當然。”

他很篤定地告訴她:“陳家能延續幾百年基業,靠的是低調和謹慎,不會去碰紅線。”

周望舒不信,紀騫那事?兒她還記著呢。

在陳遲俞告訴她不會再讓紀騫出現在她麵前後,她找人打聽過?紀騫,知道他去了美國,起?初還能打聽到?他在美國的消息,但?沒多久,這個?人就像是直接人家蒸發了。

她很懷疑紀騫是不是被陳遲俞找人給做掉了,但?她一直沒問,因為清楚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就算紀騫真?被做掉了,陳遲俞一定也是不知情人,問不出什麼的。

直覺告訴她,如果她告訴陳遲俞,她要周信宏和柏齡都不得好死,陳遲俞也許真?的可以幫她做到?,但?她不想臟了他的手,有些事?,還是她自己去做的好。

“知道了,”她湊過?來一點?說,“加油哦陳先生,早日幫我?掙到?一千億。”

“好。”陳遲俞清楚她要的不是這個?,卻也不拆穿。

他想,她或許是對他還不夠信任,又或許是出於其他考量,不管什麼原因,他都無所謂,反正不管她要什麼,什麼時候要,他給就是了。

“吃吧,不是早餓了?”

兩人終於開始動筷。

等人吃飽了,陳遲俞一點?兒消食的時間都沒給,抱著人就直接進了浴室,周望舒也沒怎麼反抗,隻是嘴上抱怨了幾句,但?在關鍵時刻,她卻不乾了,身子往後一縮。

進了個?空的某人掀眸,“不讓進?”

“你先告訴我?,”周望舒撇著嘴開口,“陳千妤在你心裡是什麼位置?”

陳遲俞不假思索地回答:“親戚家的孩子。”

“就這?”

“不然?”

“不是白月光?”

陳遲俞也不知道她在誰那兒聽了些風言風語,“我?以前碰不了女人,怎麼會有什麼白月光?”

周望舒卻說:“就是深愛但?又不能觸碰才叫白月光啊。”

陳遲俞不太理解,但?尊重。

他沒有繼續辯駁,而?是靠過?來,捧住她的臉,告訴她:“在遇見你之前,我?沒喜歡過?任何人。”

啊呀。

周望舒沒想到?會突然聽到?一句情話,整得她還怪不好意思的。

“現在可以進了嗎?”

陳遲俞雙眸微斂,眼底染上一層欲l色,連帶聲音都欲了不少。

周望舒被他那惑人的嗓音勾得心頭?一酥,但?出於他剛剛說的一句話,她想起?來一件事?,“你不說我?都忘了。”

她挑著眉,笑得蔫壞蔫壞的,語氣儘是調侃,“陳先生和傳聞不符啊,聽說你厭女,不近女色來著。”

“我?不近女色,”他壓下來,嗓音沉沉,“隻近你。”

語落,他沉腰,重重抵入。

第43章

對於周望舒而言, 和陳遲俞正式戀愛後的日子跟之前其實沒多大差彆,隻有一點不同,陳遲俞之前不會帶她參加陳家內部的宴席, 現在會。

由於家族人口太多, 陳家內部有規定,隻有婚禮和喪禮可以辦宴席,其他什麼六十大壽、滿月酒、生日都隻能小?聚。

正式戀愛的第十一天, 陳遲俞帶周望舒去參加了一場婚禮。

這場婚禮的新?郎是議庭成員的直係親屬,所以幾?乎陳家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陳家人的基因是?真的牛, 男女老少, 沒一個?醜的不說, 還一個?長得比一個?絕,周望舒都快看?不過來了?。

正當她看?得起勁的時?候,一隻膚色冷白的手從後方繞過來捂住她眼睛。

接著,一道?聲線磁沉的嗓音響起, “看?夠了?沒?”

男人聲音壓得很低,雖然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周望舒卻也聽出了?其中危險的意味。

“沒, ”她一點兒沒有乾壞事兒被抓包的心虛, 還很癟著嘴抱怨道?,“你怎麼?這麼?小?氣,看?看?都不行?”

“看?看?都不行。”男人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你乾脆把我眼睛挖了?得了?。”

“不挖你眼睛,”他鬆手, 修長的脖頸低下來, 薄唇抵在她耳邊, “晚上?回去收拾你。”

靠!這個?死陳遲俞!

“我看?女的!”周望舒仰頭瞪他,“看?女的總行了?吧!”

“不行, 誰知道?你往哪兒瞟。”

周望舒不乾了?。

她從小?到大野慣了?,什麼?為非作歹的事沒乾過,現在竟然連看?兩眼帥哥都不行,這她受得了??

“我就瞟!我就瞟!”她一把拽過陳遲俞的領帶,“有本事你今晚乾死我!”

陳遲俞眸色一沉,唇邊蕩開一抹笑,“你說的。”

說完,他伸手,捏住她下巴讓她轉頭,“看?吧。”

周望舒:???

他在這兒等著她呢?

這人簡直完美演繹了?資本家的奸詐。

“陳遲俞,”周望舒抬手指他,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你好?樣的。”

這兒還忒欠的“嗯”了?一聲。

想打他!

周望舒握緊拳頭,可打不過。

算了?,反正今晚估計是?逃不過了?,有時?間不如多看?兩眼帥哥,不然虧大發了?。

她哼一聲,轉過頭去瞪大眼睛看?帥哥。

在一眾帥男靚女裡?,不經意間,她瞥見一張眼熟的臉。

頓時?,她眼睛睜得更大了?,“那不會是?黎艾吧?!”

黎艾,娛樂圈曾紅極一時?的女演員,去年退了?圈,在她沒退圈前,她是?娛樂圈裡?公?認資源最?好?的明星,好?萊塢國際大咖都數次給她作配,但也正是?因為她資源太好?,加上?長得又太美,網友幾?乎一致認為她的資源都是?她睡出來的,但關於傳聞裡?她背後的那位金主,網上?愣是?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有。

所以這會兒看?到她旁邊摟著她腰的男人,周望舒很是?興奮,難道?那就是?傳聞裡?她背後的男人?

男人身高腿長,穿著件寬鬆的黑色襯衫,領口隨意的敞開著,站姿也很隨意,眼睛半搭著,似乎誰他都不放在眼裡?,身上?帶著種不可一世的狂妄,像個?放浪的地痞流氓,可偏偏他氣質矜貴無比,跟下三流的地痞一點兒不沾邊,一看?就是?個?家世顯赫且極有手段的人物。

那張臉,更彆說了?,長得是?真他媽絕。

黎艾在旁邊都搶不走半點他的風頭。

要知道?,作為資源咖,黎艾黑粉無數,但網上?愣是?找不出幾?個?人黑她的顏值,美得很是?超過,黑不了?一點,出了?名的合影殺手,誰站她旁邊誰被秒。

此刻她和那男人站一起,在顏值跟氣質這塊兒,兩人不分?上?下,簡直絕配。

“旁邊那個?是?他男朋友?”周望舒問陳遲俞。

陳遲俞:“不然?”

“他誰啊?”

“陳添。”

陳添,周望舒聽說過這個?名字,傳聞裡?娛樂圈隻手遮天的人物。

她驚了?,竟然真有這號人,而且還是?南城陳家人。

陳家這個?姓就很妙,大姓,不會有人把姓陳的有錢人都視為一個?家族的人,而自從知道?陳家真正的實力後,周望舒現在很懷疑全國各地姓陳的大佬都是?南城陳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陳添朝這邊掃過一眼。

接著,他攬著黎艾的腰開始往這邊走。

看?路線,他完完全全就是?筆直朝她這兒來的。

意識到什麼?,她立馬扭頭問陳遲俞,“你倆很熟?”

陳遲俞“嗯”了?聲。

那就是?奔著他來的了?。

不一會兒,陳添來到他們麵前,他的視線先是?落在周望舒身上?半秒,然後才看?向陳遲俞。

“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你身邊跟著女人。”陳添謔聲道?。

陳遲俞沒什麼?表情地回道?:“有生之年竟然還能看?到你,不是?挨了?一槍快死了??”

“八字夠硬,死不了?。”

說著,他的視線再次來到周望舒身上?,“不介紹下?”

作為一個?社?恐,當然,是?讓社?會感到恐懼的社?恐,周望舒哪用得著彆人介紹,她直接朝陳添伸手過去,“你好?陳添先生,我是?他女朋友,周望舒。”

“你好?。”

跟陳添握完手,她沒有把手收回來,而是?立馬轉向他身邊的黎艾,“黎小?姐,久仰。”

黎艾回以一個?微笑,伸手和她輕輕握了?握。

“黎小?姐,”周望舒睜著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我能跟你和個?影嗎?”

黎艾:“當然可以。”

周望舒立馬拿出來手機貼過去,兩人身高沒差多少,剛好?可以頭貼頭。

“這兒背景不行,我們去那兒。”周望舒自來熟地直接把人拉走。

陳遲俞在原地看?著她倆走到好?幾?米開外,而後瞥了?陳添一眼,“那位是?被你威脅回來的?”

“你他媽當我什麼?人?”

“我沒把你當過人。”

陳添本來看?著前麵那倆,這會兒他微仰頭,瞳孔移至眼尾,斜睨旁邊的人,“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嘴毒。”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陳遲俞表情淡淡,“鬨出那麼?大動靜,你也不怕連累姑母。”

“我是?我,我媽是?我媽,什麼?年代了?還搞連坐?”

“你再搞出幾?次國際新?聞,真說不準。”

陳添滿不在意地扯了?扯唇,視線落回黎艾身上?,“隻要她不外跑,國內這環境,我能搞出什麼?國際新?聞?”

“她要還往外跑呢?”

“不會有這個?可能,”陳添唇角浮笑,看?著她的眼神勢在必得,“她這輩子都彆想再跑。”

陳遲俞輕笑出聲,“所以,你是?真不打算進議庭了??”

“進。”

“什麼?意思?你倆不結婚生子?”

陳家有規矩,與公?眾人物結婚或生子的成員不可進議庭。

陳添懶懶嗯了?聲,“她是?不婚主義,也不想生孩子。”

“人是?會變的,也許未來某一天,她會想結婚,也會想生孩子,”陳遲俞今天做了?很多假設,似乎是?想看?看?,身邊這個?從小?到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小?子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到什麼?地步,“到時?候你要退出議庭?”

陳添習慣性用舌尖抵了?抵口腔內側,表情看?起來很是?散漫,聲音也透著股懶,顯然對這事兒滿不在意,“退就退唄,這算什麼?屁事。”

彆人擠破了?頭都想進的議庭,他一點兒都不在乎。

不過也是?,他為了?黎艾命都可以不要,進不進議庭對他來說確實算不了?什麼?屁事。

陳遲俞掀唇,不再提問。

這時?候,不遠處的周望舒和黎艾還在拍照片,周望舒跟一個?路過的男生借了?個?拍立得。

拍完,她把拍立得還給那男生,男生卻說送她了?。

她也是?一點兒不客氣,直接收下了?。

回來,她還舉著拍立得跟陳遲俞說:“剛有個?男生送了?我這個?拍立得,走,我們去拍點兒照片。”

“那男的知道?你要用它跟我拍嗎?”

周望舒哼笑一聲,“陳遲俞,你又在這兒跟我假裝吃醋是?吧?”

陳遲俞雙眸微狹,沉聲道?:“我真吃醋了?,周望舒。”

周望舒先是?一愣,而後下意識用餘光掃了?掃旁邊正看?著他們的那兩人,頓時?臉上?一燙。

“我以為你在人前不會好?意思說這種話。”她臉皮那麼?厚的人都有點點兒不好?意思了?。

陳遲俞:“我好?意思。”

不愧是?他陳遲俞,她隻能送他四個?字:“那你挺六。”

陳遲俞掀唇,伸手把人拉進懷裡?,頭低下來,貼近她的耳朵,放低的嗓音落下來:“少出去招人,嗯?”

微微上?揚的尾音,掃在耳尖的氣息,莫名地撩人。

“知道?了?。”周望舒聲音明顯小?了?很多。

“那走吧,”他放下手去牽她,十指相扣的牽,“去拍照。”

看?他那幾?百年沒跟女人牽過手的樣,陳添嘁了?聲,一把摟過身邊的人,“去抽根煙。”

婚禮場地布置得很美,很出片,周望舒一次性拍了?好?多張,婚禮進行時?她也拍個?不停,見證彆人幸福的同時?也記錄自己的小?幸福。

婚禮進行到扔捧花環節時?,膠卷都被她給用完了?,隻好?乖乖坐在一旁看?新?娘扔捧花,她沒去搶,她還不想結婚,至少暫時?不想。

來的人多,搶捧花的人自然也多,大家都躍躍欲試地準備跳起來搶。

“三、二……”新?娘背對著人群倒數著。

“一!”

捧花被拋出。

接著,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本應被拋向後方的捧花以偏得離譜的路線被拋到了?新?娘的左側方,而周望舒就坐在那個?位置。

捧花跟奔著她去似的,直接掉進了?她懷裡?,穩穩落在她雙腿上?。

周望舒驚了?,其他人也驚了?,但緊接著,是?眾人的一陣歡呼與鼓掌,祝賀她被天意選中。

在這喝彩聲中,周望舒怔怔看?著懷裡?捧花,心裡?騰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陳遲俞在旁邊靜靜看?著她,唇邊有淡淡笑意。

捧花的出現讓他覺得——

或許,他可以娶到她。

過了?會兒,周望舒抬起頭,望過來。

“陳遲俞。”她眼神裡?有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嗯。”

“如果,”她頓了?頓,很緩慢的說,“我說如果,我想嫁給你,你會娶我嗎?”

陳遲俞眼底笑意泄出來,“你想嫁,我就娶。”

“你說的。”

“我說的。”

第44章

六月, 氣溫日漸升高,整個城市如同一個巨大的蒸籠,走在路上?, 吹過的風是熱的, 混雜著孜孜不倦的蟬聲?。

這種天氣,就算是劈腿的男朋友拉著小三跑了,估計都沒幾個人會追出去打。

頂著30多度的氣溫, 門還?是可以出的,但室外?是必不可能呆的, 周望舒跟沈意歡在市中心CBD裡逛商場, 旁邊就是尚府雙子大廈, 今天是工作日,陳遲俞正在尚府大廈裡辦公。

夏日裡很平常的一天。

結束了一個小時的會議後?,陳遲俞起身離開會議室,陳澈跟在他身後?。

會議內容涉密, 參會成員僅幾名上?林高層,秘書助理都侯在門外?。

出了會議室,劉胥文?快步走向陳遲俞, “陳總, 前台說有位陳先生想見您。”

對方?姓陳,且劉胥文?也沒做其他背景介紹,那多半是家族裡的人,既然同為陳家人, 何?必走前台通報。

想到這一層, 陳遲俞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名字, 頓時,他眉頭一沉。

“他叫什麼?”他冷聲?問。

劉胥文?:“陳彥。”

聽?到這個名字, 後?邊兒本來正懶懶打著哈欠的陳澈驀地睜大了眼?,眼?神裡滿是戒備與?冷意,“他來乾什麼?!”

“說是……”劉胥文?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見兩人表情都不大對勁,他不由得聲?音一緊,“說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說。”

“他能有什麼重要的事!”

陳澈反應激烈,因為這個人是陳遲俞他爸在外?麵的私生子,而且是和當初被捅死那個小三所生。

陳家不接受私生子,這些年,陳彥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在國外?,由雇傭的保姆撫養。

陳遲俞和他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也見過麵,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

陳遲俞沒陳澈那麼大反應,他隻是沉默著,雙眸漆黑一片。

半晌,他邁開步子,“讓他上?來。”

“哥你讓他上?來乾嘛?”陳澈跟上?去,“他找你肯定沒什麼好事!”

陳遲俞不為所動,默然走向辦公?室。

陳澈拿他沒轍,隻能跟進去和他一起見陳彥,要陳彥敢耍什麼花招,看他不弄死他。

沒用多久,陳彥被劉胥文?領到陳遲俞的辦公?室。

才剛進看見他踏進來一隻腳,陳澈一張臉便已經沉得快擰出水來——

他穿的西裝。

等看到他的上?半身,陳澈臉色更是一沉再沉。

他不光穿的是西裝,西裝的版型和剪裁還?都像極了陳遲俞身上?這套的風格,連發型都剪得和陳遲俞大差不差。

陳澈現在就想弄死他。

這他媽不是成心來膈應人嗎?

更膈應人的是,明明他和陳遲俞不是同一個母親,兩人卻生得極為相似。

看到那張臉,原本沒有顯露多少情緒的陳遲俞,眼?底也露出了幾分薄戾。

上?一輩人的恩怨不應該算到下一輩人的頭上?,他可以不算賬,但做不到和顏悅色地麵對這個人。

“你來乾嘛?”這話是陳澈問的,語氣很衝。

“送請帖,”陳彥走過來,將?手裡的帖子遞給陳遲俞,“我要結婚了。”

陳遲俞垂眸看著那張請帖,沒有接,並淡漠道?:“你結不結婚與?我無關?。”

“怎麼會無關?呢,”陳彥笑?起來,“你可是我的哥哥。”

陳遲俞眼?神驀地一冷。

哥哥兩個字,實?在刺耳。

“誰他媽你是你哥!”陳澈頓時毛了,過去一把抓住他領子,“嘴巴給老子放乾淨點。”

陳彥對他的舉動似乎全然不在意,還?被拽著領子,卻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陳遲俞,臉上?也還?笑?著,“聽?說你有女朋友了。”

“關?你屁事!”陳澈一把推開他,“滾!”

陳澈覺得他就是故意來惡心人的,直接趕人。

陳彥踉蹌幾步,站穩,唇邊再次蕩開笑?容,“這件事,跟我還?真有關?。”

看著他那意味深長的表情,陳遲俞和陳澈都意識到什麼。

“說清楚。”陳遲俞壓著眉說。

“你不知道?嗎?你的女朋友在英國讀書的時候追了一個人三年,”說到這兒,他唇邊笑?意更盛,眼?底是明晃晃的挑釁與?炫耀,“那個人,是我。”

“啪——”

陳遲俞腦子裡有跟弦忽的斷裂。

陳澈也愣住了。

看到陳遲俞那張仿佛永遠平靜沉穩的臉上?出現裂痕,陳彥心底很是滿足。

他來這兒,想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這一生都活在陳遲俞這三個字的陰影之?下,一生都在追隨這三個字,一次又一次因為他崩潰、歇斯底裡。

多不容易,也終於輪到陳遲俞體會體會他的心情。

自記事起,他總是孤零零一個人呆在一棟偌大的房子裡,身邊沒有親人,隻有不停更換的傭人。

親人也是有的,他的父親偶爾會來看他。

在大概四五歲時,他問他的父親,他還?有其他親人嗎?

父親說,有的,你有一個哥哥,他叫陳遲俞。

起初,父親並不會主動向他提起這個名字,總是他纏著父親問,哥哥長什麼樣,哥哥喜歡什麼,哥哥為什麼不和他一起來。

那時候提起陳遲俞,父親臉色總是很不好。

可後?來,父親開始時常將?這個名字掛在嘴邊,說陳遲俞有多優秀,有多受老爺子看重,提起陳遲俞總是滿臉的驕傲。

而父親每誇一次陳遲俞,就會叱責一次他的無能。

陳遲俞21歲就拿到了劍橋碩士學位,他卻到去年才能拿到同樣的學位,去年他都28了,靠的還?是學術造假。

更諷刺的是,他學術造假的事被兩個人發現了,一個他極其厭惡卻被她用這件事威脅他和她結婚,一個他喜歡卻被她用這件事讓他扮演拒絕她追求的人。

如果隻是這樣,他還?可以忍受,可偏偏,他愛而不得的那個人,陳遲俞得到了。

憑什麼,憑什麼陳遲俞能輕易做到他做不到的,輕易得到他得不到的。

陳遲俞什麼都有,堂堂正正的身份、出眾的能力、長輩的器重、親人的擁護……還?有周望舒。

他呢,他的出生是見不得人的,學曆是假的,父親後?悔生下他,喜歡的人瞧不起他,今後?還?要成為所厭惡之?人的丈夫。

如果沒有陳遲俞,他本可以不用活成這樣。

他受夠了。

曾經拚儘全力追求的一切,他不想要了。

他會找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重新開始,不再承受父親的嫌惡,不再受人威脅,不再追趕陳遲俞,也放棄掉周望舒。

但他始終不甘心,不甘心以這樣狼狽的姿態退場,輸得這麼徹底,至少他也要贏一次。

他會讓他的父親隻剩下一個厭惡他的兒子,讓威脅他結婚的那個人在婚禮當天被拋棄,至於陳遲俞和周望舒這兩個像魚刺一般梗在他心裡的人,他也想變成深深紮進他們心臟的一根刺。

“哥哥,”陳彥無視愣在原地的陳澈,走到陳遲俞麵前,“你說,她回國後?就開始追你,是喜歡你這個人,還?是喜歡你這張跟我長得很像的臉?”

他一直在笑?,像一個勝利者。

現在是六月,南城酷熱無比,落地窗外?的陽光強烈刺眼?,陳遲俞卻感?覺寒風鑽進毛孔裡,仿佛來自深冬的冷意侵蝕著他,深入骨髓,深入肺腑的冷。

“哥哥。”

“閉嘴!”

陳彥還?想說什麼,陳澈一把將?他拽過來摜到牆上?,“你他媽給我閉嘴!”

陳彥全然不顧後?背砸在牆上?的疼痛,扭頭衝著陳遲俞的方?向揚聲?喊道?:“如果不是……”

他的話沒能說完,陳澈重重給了他一拳。

他被這一拳砸得往旁邊趔趄了好幾步,嘴裡頓時滿是血腥味。

可他仍要說,死死盯著陳遲俞說:“如果不是受其他人威脅,現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是我!”

陳澈再次向他揮過去一拳。

他還?是不停,被打得滿嘴都是血也要把那些話通通喊出來:

“你不過是個替代品而已。”

“你他媽就隻是個替代品!”

“她要是在這裡,你猜她選你還?是選我?”

“老子叫你閉嘴!”陳澈暴怒地狠狠朝他踹過去一腳,而後?拎著他的領子就把他往外?拽。

陳彥像個喪失了痛覺的瘋子,這時候嘴裡依舊在喊:

“你敢叫她來嗎?”

“你敢嗎?!”

“我敢!”

最後?兩個字重重落地,陳澈動作一頓。

“我敢,”陳彥森森然笑?起來,嘴裡的血不停往下滴,“她現在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在踏進這間辦公?室之?前,他給周望舒發了消息,他知道?她就在附近的商場。

這時,沉默許久的陳遲俞終於開了口:“陳澈,放開他。”

“哥!”陳澈眉頭緊蹙,看向陳遲俞的眼?神裡滿是擔憂,他怕陳遲俞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承受不起周望舒的答案。

“放開他。”陳遲俞重複。

陳澈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了一根又一根。

他一向很聽?陳遲俞的話,但這次他不想聽?。

他想陳彥立刻馬上?消失在這個房間,甚至消失在這個世界。

陳彥在他視線裡待得越久,他就越控製不住想弄死他的想法。

但最後?,他還?是妥協了。

他放開陳彥,回到了陳遲俞身邊。

他要等周望舒,那他陪他等。

終歸要有一個答案。

陳彥沒有再作死的刺激陳遲俞,整個辦公?室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窗外?的陽光還?是那麼強烈,蟬聲?還?是那麼聒噪,隻是被隔熱玻璃過濾後?的陽光沒有任何?溫度,百米高樓之?上?也聽?不見蟬聲?。

陳遲俞沉默地坐在沙發上?,陳澈在旁邊緊張而憂慮地看著他。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陳澈無從得知陳遲俞此刻心中在想什麼,是否有生理性的不適,有多難受,多煎熬。

這些,陳遲俞也自己?也不知道?。

過去三十一年,他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那難受嗎?

當然。

煎熬嗎?

當然。

隻是他無法形容是何?程度。

曾經,每當陷入令他扼頸窒息般的夢魘,他會希望自己?快些醒過來,那種煎熬實?在難以承受,而這場像浸了毒霧般的夢,他不想醒。

是因為這種煎熬他可以承受嗎?

不是。

他覺得自己?好像一直是個悲觀主義者,像那時候,在小漁島上?,他以為周望舒對他彆有所求,並坦言如果她沒有喜歡上?他,他不會滿足她的所有要求,她疑惑他為什麼不能滿足她的所有要求以此來感?動她,因為他會悲觀的想,感?動不了。

這一次,他潛意識似乎也已然認定,事情就像陳彥所說的那樣,他隻是個替代品。

她沒有對他彆有所求,她隻是把他當替身而已。

所以,他其實?並不希望她來這裡,不想親耳聽?到她說出答案。

可她需要一個解釋的機會-

周望舒來得很快,她脫了高跟鞋一路跑過來的。

她不知道?陳彥發什麼顛,陳彥明明清楚,她從來沒喜歡過他,哪兒來替身一說?

但他如果胡說八道?,她覺得陳遲俞會信,雖然她可以解釋清楚,但她不確定陳遲俞在聽?了陳彥那些話後?能不能承受,會不會因此舊病複發,所以她得快一點趕過去,再快一點。

當衝出電梯,推開那道?門,看到坐在地上?滿身是血的陳彥,衣服上?同樣沾染血跡的陳澈,和西裝一絲不苟的陳遲俞。

沒有片刻的猶豫,她衝到陳遲俞麵前,“陳遲俞,你怎麼樣?”

“你彆碰我哥,”陳澈將?她推開,指著旁邊的陳彥冷聲?開口,“解釋清楚,你跟他怎麼回事?”

周望舒愣了下,而後?轉頭去看陳彥。

陳彥看起來傷得很重,但她的目光隻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回頭再次看向陳遲俞。

陳遲俞也看著她,眼?神平靜如一潭死湖,卻又似乎隨時會決堤傾洪。

“我是他的替身?”他開口,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不是。”她沒有半點猶豫。

“不夠,就這兩個字,不夠。”

她知道?,所以立馬張嘴要將?一切解釋清楚,可張開嘴,她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她猶豫了。

本來,她想從四年前的那場相遇開始解釋,她想問他,還?記不記四年前在英國送過一個女生去醫院。

那個女生因為救一個險些遭遇車禍的小男孩兒而陷入了昏迷,是他送她去的醫院。

問他還?記不記得,當時女生在途中醒過一次,和他有過一個對視。

因為那個對視,女生記住了他的臉。

後?來,她在學校見到了一張相似的臉。

所以,他陳遲俞從來不是陳彥的替身,陳彥才是那個替身。

——她想這樣和他解釋。

然而,她在準備開口時忽然想到,即便陳彥才是那個替身,可他們之?間有整整三年。

匆匆一眼?,哪抵得過三年。

陳遲俞一定會覺得,她真心喜歡過陳彥。

陳遲俞和陳彥之?間的關?係,她早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也問了陳彥,知道?陳遲俞身上?都遭遇過什麼。

他們之?間這樣的關?係,陳遲俞能夠接受她喜歡過陳彥嗎?

她無法確定。

那她就還?得告訴他,她和陳彥之?間隻是逢場作戲,她需要一個人配合她出演傻缺人設,陳彥恰好長得像他,又恰好被她發現學術造假,是不二人選。

可如果說到這一步,自然還?要說為什麼要逢場作戲,所以她猶豫了。

現在一切時機都還?沒到,如果陳遲俞現在就知道?了她的目的,等時機成熟的時候,一切還?如初嗎?那時候他是愛她還?是恨她?是會因愛而幫她還?是會因恨而阻礙她?

人都是會變的,她沒辦法相信任何?人,她隻信她自己?。

倘若她隻是要周信破產或者落魄,她大可把一切告訴陳遲俞,但她要的遠遠不止,她必須等那個時機。

經過這片刻猶豫所得出的結論是——

她沒有辦法解釋。

“周望舒你他媽倒是解釋啊!”看她半天不說話,陳澈快瘋了。

這時,她終於出聲?,說的卻是:“對不起。”

她望著陳遲俞的眼?睛,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裡似有什麼轟然坍塌。

他撐著沙發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她,動作極不自然,仿佛每走一步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在她說出“對不起”的那一秒,他的心臟便像被一雙手狠狠扼住,全身血液在一瞬間凝固,四肢變得僵硬,呼吸也困難,是比扼頸窒息還?要煎熬的難受。

這是他的病症,是具象化的痛苦,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令他難以承受的痛苦,心臟很疼,真的很疼。

他忍著劇痛走到她麵前,近距離看著那雙映著他影子的眼?睛,深深望進去。

“原來一開始。”他開口,聲?音很低很啞,他卻像用儘了全部力氣,頸線繃起,青筋綻起,每一個字都在顫抖的邊緣,“你真的不是對我彆有所圖。”

“你隻是把我當替身而已。”

語落,一滴淚也猝然滑落。

看著那滴淚,洶湧的情緒宛如開閘的洪水,周望舒眼?底的淚也瞬間決了堤。

她從來沒想過,他這樣一個人,會哭。

喉頭酸楚得一陣陣痙攣,她說不出話,隻能流著淚搖頭。

她沒有,她從來沒有把他當替身。

可怎麼辦,他沒法向他解釋。

陳遲俞側頭,將?落淚的那隻眼?藏起來,“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陳遲俞……”她聲?音哽咽得厲害,幾乎不成調。

“走。”陳遲俞似乎已經支撐到極限,連這一個字都在抖,緊緊攢成拳的雙手也止不住在抖。

注意到他的顫抖,周望舒隻覺一陣心痛如絞,她知道?自己?不該繼續站在這裡,可她的心臟真的好疼,疼到全身不能動。

她也知道?他們之?間完了。

現在她如果轉身離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見到他,又是否還?能再見到他。

她想再多看看他。

但一旁的人沒有給她這個機會,陳澈過來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拖出了辦公?室。

“滾。”陳澈沒有衝她憤怒大吼,隻冷冷吐出這一個字。

下一秒,陳彥也被丟出來。

門關?上?。

第45章

周望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尚府大廈的。

仿佛是被抽離了靈魂般, 她整個人看起來很空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眸失焦, 連哭都?沒有?一點聲音。

外?麵烈日?炎炎, 地麵滾燙如被燒紅的鐵皮,穿著鞋走一會兒都覺得腳底板燙得慌,她光著腳, 卻似乎感受不到一點疼痛,踩到石子也沒有?反應, 像具行屍走肉般往前走著。

尚府大廈出去沒多遠就是馬路, 她是真的精神狀態都?恍惚了, 馬路上來來往往都?是車,眼看再往前走兩步就很可能被車撞上,她卻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周望舒!”

跟在她身後的陳彥一把她拽回來。

大力的拉拽之下,周望舒的目光終於聚焦, 但眼神還是十分黯淡。

看著她這副模樣,陳彥眼底浮起怒意。

“怎麼??他不要你?了,所以?你?打算去死?”陳彥語氣嘲諷。

聽到這樣一句話, 周望舒臉上終於有?了表情, 眼神開始變冷。

陳彥渾然不在意她眼底的冷意,扯唇笑著繼續譏諷:“你?要真這麼?愛他,怎麼?不跟他解釋清楚?”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 他的臉被扇到一邊, 嘴裡的血都?被扇了出來。

用舌尖抵了抵幾乎已經完全爛掉的口腔內側, 他抬手擦掉嘴邊的血,回頭, 目光再次落在周望舒身上。

“我不是警告過你?,”周望舒冰冷地注視他,“不要出現在他麵前。”

陳彥笑了聲,“我偏要。”

“你?就這麼?嫉妒他?”周望舒的聲音裡聽不出憤怒與嘲諷,語氣平靜,不像在問他,而是陳述事實,所以?她的語氣越是平靜,這句話的殺傷力越大。

陳彥的表情明?顯一僵。

“是,我就是嫉妒他,”他收起臉上那欲蓋彌彰的笑,“憑什麼?,憑什麼?我想要的他都?能?得到,連你?都?是他的。”

“所以?你?就來了這一出?”

“對。”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會跟他解釋清楚。”她說。

那天或許在幾個月後,或者更久,但總有?那麼?一天。

那時候,如果陳遲俞沒有?愛上其他人,那她就再追他一次。

“解釋清楚?”陳彥舔了舔唇邊的血,將?頭轉回來,笑了聲,“你?以?為,你?還有?見到他的機會?”

周望舒倏地一怔。

去年,黎山上。

她曾問過陳遲俞∶“如果你?對我耐心?耗儘,會把我怎麼?樣?”

他說:“你?不會再有?這樣跟我說話的機會。”

這段記憶浮現腦海,她眼底的淚再次洶湧。

她很清楚,如果陳遲俞不想再見到她,她真的沒辦法再見到他。

而他……

還會想見到她嗎?

不會了。

他不會再想見到她。

淚不停往下砸。

自林夢因?女士去世後,她再沒哭成這樣過。

路過的行人紛紛朝這邊投來目光,伴隨著打量、猜疑、惡意的評頭論足……

陳彥情緒複雜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那麼?多如芒刺般的視線,周望舒一點都?感覺不到,她能?感覺到的隻有?心?口的疼痛,心?臟疼得像被生生剜去一塊,疼得無法站立。

她緩緩蹲了下去,光著腳,姿態狼狽地蹲在地上無聲痛哭。

如果不是沈意歡找到了她,她不知道要在那裡哭多久。

沈意歡把她帶回了紅楓彆墅區,回到家,她還是哭個不停,不管沈意歡怎麼?問她,她始終一個字不說。

而且,她哭得那麼?凶卻沒個聲兒,連個哽咽抽泣的聲音都?沒有?,就隻有?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完全超出了常理。

沈意歡嚇壞了,趕緊找來了醫生。

醫生很快趕來,觀察了周望舒的情況後,醫生一開始並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但最後還是給?她打了藥劑,她眼淚一直沒有?停止流動?的跡象,這樣下去很可能?會對眼部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在藥劑的影響下,周望舒睡了過去。

等醒過來,她沒有?再哭,隻是精神不太好,後邊兒暈暈沉沉的又睡了幾天。

而就是這幾天時間,南城變了天。

周家信宏集團股價暴跌,沈家、安家、裴家、覃家還有?許多周望舒好友們的家裡紛紛出了生意場上的變故。

據覃禾說,陳澈那邊放了話,誰再和她周望舒為友就是和陳家為敵。

沈意歡被他爸鎖在了家裡,覃禾隻能?用手機和她聯係,其他人也一樣,有?的向她表示了抱歉,說恐怕短時間內迫於家裡壓力無法聯係,有?的甚至連一條消息都?不敢再給?她發,假裝不知道這事兒。

她從初中開始維係的人脈,一夜之間崩盤。

隻是人脈都?罷了,這裡麵,好些人她是真的把他們當朋友。

南城這圈子裡,最後留在她身邊的,隻剩下顧徽明?、晏庭和安彌。

顧徽明?和晏庭還是因?為跟陳澈關係好才?幸免,要真說起來,其實隻剩下一個安彌。

這幾天,也一直是安彌陪在她身邊。

為了好好看著她,以?防她出什麼?問題,做什麼?傻事,安彌直接跟她睡在了一塊兒。

以?前,安彌的妹妹去世時,周望舒也是這麼?看著她的。

在寸步不離地看著周望舒的第五天清晨,安彌睜開眼看到床上隻有?她一個人,頓時一個激靈驚坐起來,下床去找人。

她是在露台上找到周望舒的。

周望舒在露台上煮茶,看著一派歲月靜好的樣子。

安彌沒過去,就靠在牆邊看著她。

周望舒知道她過來了,轉頭看了她一眼,“放心?,我又不是你?,不會尋短見。”

安彌半偏頭,“準備振作?起來了?”

“當然,”周望舒捧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為情所困不是我奧特曼的風格。”

安彌本想誇誇她,結果她這話都?還沒說話,臉上就出現了兩道淚痕。

“我的姐,”安彌歎氣,“你?在說這話的時候哭了你?知道嗎?”

周望舒愣了愣。

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哭了。

下意識的,她抬手一摸,觸碰到那一抹濕意。

看了會兒指尖上的淚漬,她垂眸,望向桌上的那杯茶。

她想,大概是因?為這杯茶她才?突然哭了。

杯子裡泡的是鬆川,陳遲俞送她的。

當時他送了她一罐,如今茶罐裡已沒剩多少,大多都?是他來這邊時泡給?他喝的,她自己不怎麼?喝,也就偶爾想他時才?會煮一壺來喝。

而現在,她很想他。

她深吸一口氣,將?臉上的淚抹掉,捧起那杯茶繼續喝。

從這天起,她每天都?要煮一壺鬆川來喝,所剩不多的茶葉很快就見了底。

這茶在陳家也沒幾個人喝得上,所以?她沒指望能?再弄到一罐,尤其在現在這情況下,不是陳家的人都?對她避之不及,更彆說陳家那邊。

然而,喝完所有?鬆川的第一天她就產生了強烈的戒斷反應,強烈到讓她快要瘋掉。

她像個毒l癮發作?的癮君子,腦子裡隻有?那一樣東西,什麼?都?不顧了,什麼?都?不管了,就為了那一罐茶,她找了所有?能?找的人,開出了上億的價。

最後,是黎艾幫她搞到了兩罐。

收到黎艾那兩罐茶的第二天,顧徽明?也帶了兩罐來,還帶來了一個人,陳聿。

周望舒沒想過還能?在這個家裡見到陳家的人,更彆說還是和陳遲俞很要好的陳聿。

麵對突然出現的陳聿,一向社牛的周望舒竟連開場白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還是陳聿先?開的口:“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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