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十(2 / 2)

六醜 青城山黛瑪 5320 字 10個月前

儀貞當然要辯護自己的清白,起身撫了撫發髻,說:“這是詠絮閣栽的金邊瑞香,因為挪進屋的日子早,所以如今開得還很可喜。陛下瞧著若是好,我叫人給您也送幾盆去?”

皇帝並未領會到她那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時不知怎的,竟有些拙口鈍辭,旋即才不無羞惱地駁回話頭:“前一刻還在拈酸吃醋,轉頭就跑出來撒歡兒,你自己覺著合適嗎?”

儀貞狡賴道:“正因為心裡頭不得勁,才要到清淨地方來散散心嘛。”咂摸了一下,又試探著問:“您是要用這湯泉?那我這就告退…”

皇帝沉著臉不言聲。被迫納了幾個出自王黨的女人,他內裡自然不痛快,但這些年因時製宜、兵來將擋的,早也習慣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眼下自己是要做什麼。

“站住!”脫口而出的話替他做了決定,皇帝定了定心,斜眼瞥向儀貞:“朕準許你告退了嗎?”

“妾不敢!”這是又要嗆起來了?儀貞屏氣斂息地躬了躬身:“全憑陛下吩咐。”

可她還能做什麼呢?刁難刁難幾位婕妤,儘可能不讓她們有興風作浪的機會,儀貞覺得,這就是她的全部力所能及了。

歸根究底,不是她們四個要挾著王遙將她們送進宮來當娘娘,是王遙夥同著她們的家族,送她們進來當棋子。

然則這話有含沙射影之嫌,不能叫皇帝知曉——況且孫錦舟那廝從前就在他跟前上過她的眼藥。

“你今兒說,那四個婕妤家裡的功勞,在你二哥哥跟前都不值一提?”

皇帝行腔咬字不含半點兒鋒芒,儀貞後脖子卻是一緊:誰把話傳到皇帝耳中的?他當沒當真?此時是假戲真做還是真戲假做?

不成不成,等過了眼下這關,她得和皇帝有個約定,下回若是作戲給人看,必要先給暗號。此外,作戲時的一言一行,來日不可翻舊賬。

可眼下這關還沒過呢。儀貞微一錯牙關,“撲通”一聲就跪下來,攥住皇帝的衣裾便慷慨陳詞:“陛下明鑒!妾絕無此等狂悖之語!分明是安婕妤誇耀自家功績在先,譏諷妾及其餘幾位姊妹在後,妾不過本著中宮應儘之責,好言規勸了一兩句而已,想必是安婕妤桀驁不馴,懷恨在心,居然顛倒黑白至此!風言風語,陛下萬勿輕信啊!”

安婕妤顛倒黑白的本事如何,暫且還沒有定論,儀貞先被自己這點兒天賦驚喜住了——等有朝一日皇帝收複大權,廣納後宮時,自己靠狡辯保住一條小命應該不難吧?

“皇後何須如此?”皇帝看不出是信或不信,不鹹不淡地伸出一隻手來,要拉她起身。

許是在外頭站久了,他的指尖很涼,儀貞則因為帶著手筒,掌心還是暖的,無意識地略替他渥了渥,相觸的瞬間略略拉長,頗像是她滿心殷切不舍。

皇帝將手抽出來時,什麼話也沒說,偏過臉去,視線停在一叢叢單薄的秋海棠上。

他幾回去詠絮閣,都沒有留意過屋中擺著哪些花,今日聽謝儀貞提起,倒想問一問金邊瑞香,但依眼前的情形,顯然很不合適。

他抬起手,掌心朝內,衝她輕揮了揮:“皇後自便吧。”轉身朝另一條路走去。

儀貞幾人再度蹲禮,回去路上俱是默默無言。

回到閣中,支走了旁人,慧慧方道:“娘娘,陛下還是生氣了吧。”

珊珊亦悄悄點頭,說:“其實…後宮裡終究要添人的,咱們何必急在一時呢?”

儀貞聽得有意思,便存心要探珊珊的口風,側首問她:“那…依你看該如何?”

珊珊怔了怔,才說:“奴婢覺得幾位嬤嬤說得有道理,娘娘與陛下少年結發,比誰都占著先機,即便要敲打新人,也大可以緩緩地來——像今兒一出,太嚴厲了,反而把陛下往她們那裡推了。”

對呀!她不鬨騰,皇帝怎麼有現成的由頭去試那四個新人?

儀貞暗想,果然在宮裡混了這麼多年,沒有誰真是傻乎乎的,隻看慧慧能不能滴水石穿,把這珊珊給徹底拉攏過來了。

思及此處,儀貞不無懊悔地連連頷首,又低聲說:“我也是一時衝動了,往後你們可多多提醒著我才好——還有一樁,是誰走漏了消息,你們倆務必暗暗地查,我這裡容不下這麼吃裡扒外的東西!”

是皇帝安插的,還是王遙安插的?抑或還有旁人,橫豎她確實是不能斷定,索性拋給珊珊,權當作對她的考驗了。

當晚,皇帝果然將新晉的婕妤召到了澡雪堂,不過,不是一位,是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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