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的時光一閃而過,冬去春來,萬物複蘇,枝頭綻開新綠,蜿蜒春山萬裡,放眼望去又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隻是可惜太虛宗眾人自開春以來便為宗門大比做準備,整日忙碌不止,偌大的試煉場每日不得空閒人滿為患,反倒是滿山春色無人問津。
林微微從劍塔中快步走了出來,經過這幾個月的曆練,她的劍法也越發嫻熟,雖然還是和旁人有些差距,但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在劍陣之中手忙腳亂的小弟子了。
有相識的師姐從她身邊路過,笑眯眯地和她打了聲招呼,笑道∶“林師妹還是這麼勤奮啊,每天都這麼早來劍塔,怪不得鬱長老總誇你。”
林微微聞言笑了笑,禮貌道∶“隻是養成習慣了而已,師姐謬讚了。”
“錦兒師妹呢,她今天沒和你一起來嗎?”
師姐掃了一眼周圍,好奇道∶“你們平時不是一直形影不離的麼。”
林微微老實解釋道∶“她去第二層了,那裡時間長,可能一會兒才能出來。”
師姐了然地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再繼續多問,匆匆與她道彆後離開了劍塔。
林微微目送師姐離開,她依舊耐心守在劍塔的門口,劍塔的旁邊是一棵千年古槐,現在正值槐花開放的季節,滿樹槐花繁密墜在上麵,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
她抬眼看向枝頭,一時間都有些失神,連炎錦兒從劍塔走出來都沒有注意到。
“想什麼呢,這麼認真?”
炎錦兒好奇地走到林微微的身旁,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挑眉道∶“聽說這棵槐樹已經存在千年之久,應該也已經生出樹靈了,你一直這麼盯著它,人家可是會害羞的。”
林微微猛然回過神來,聽炎錦兒又在開玩笑,無奈道∶“我不是在看樹靈,是在看樹上的槐花。”
“槐花?”
炎錦兒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聞著倒是挺香的,不過白茫茫一片有什麼好看的。”
林微微聞言失笑,眼中閃過些許惆悵,懷念道∶“可以吃啊,做槐花包子味道很獨特。”
“槐花……做包子陷?”
炎錦兒聞言有些驚訝,乾巴巴道∶“你們口味都這麼奇怪嗎?”
“嗯,不過也並不常吃,隻有這個季節才能吃到。”
林微微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一時有些複雜。
槐花包子是她和林墨都喜歡的食物,隻是槐花剛開的時候賣的很貴,林母心疼錢,有次隻了買半斤回家,家裡四口人,滿打滿算隻能包出五個包子。
多出來的那一個幾乎是默認給了林墨,林母知道女兒也喜歡,所以自己沒吃讓給了林微微,好歹在兩個孩子之間達到了微妙的平衡。
對此林微微選擇默默接受,她不能說林母一點都不愛她,在女兒與自己之間,林母會果斷選擇女兒。但林母愛林墨勝過愛她也是事實,在林母心中,先是林墨,後是林微微,最後才是自己。
隻是可惜林母一直寶貝的好大兒林墨如今四處逃竄,雖然還沒有被抓到,但也已經成了整個修真界人人喊打的人物,也不知道看到槐花開放會不會難得良心發現,掛念一下他的好母親。
林微微嗤笑了一聲,似是在嘲諷自己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輕描淡寫地跳開了這個話題,問道∶“今天怎麼樣,第二層能通過嗎?”
“還是不行,前麵還好些,到了中間的劍陣我根本看不清劍到底是從哪個方向來的。”
炎錦兒揉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頓時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撩起袖子一看才發現手臂外側已經有了一大塊淤青。
林微微見狀皺了皺眉,關切道∶“怎麼傷的這麼嚴重,趕緊回去上點藥吧。”
“沒事,就是看著嚇人,皮外傷養兩天就好了。”
炎錦兒對此卻不以為意,她甩了甩手臂,隨意道∶“不過今天劍塔看著人倒是少了,就連沈師姐都沒來。”
“可能是因為宗門大比就要開始了吧。”
林微微神色平淡,她對沈念荷的動向並不怎麼關注,猜測道∶“聽師尊說,今天好像已經有其他宗門的人陸續過來了,可能沈師姐去見朋友了吧。”
炎錦兒咂了咂嘴,倒也覺得有這種可能,隨口道∶“那倒也是,清風穀的穀主這次也來了,鬱芸師姐今天連藥峰例行查錄名冊都沒去。”
“清風穀?”
林微微聞言一頓,倒是突然起了八卦的興趣,小聲道∶“上次各宗門收徒的時候我好像沒有見過清風穀的人,聽說那裡隻收女弟子,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炎錦兒對修真界各大宗派可謂是了如指掌,說道∶“太虛宗劍修最佳,禦獸江家為首,但論行醫問藥,清風穀才是修真界第一。”
“隻收女子為徒是清風穀自出現時就有的規矩,後來上一任穀主破例收了男子為徒,說是男子也可以懸壺濟世,不能對他們抱有偏見,結果導致後來清風穀鬥爭不斷一片混亂,甚至還引來了魔修差點釀成滅宗慘案。”
“所以自蕭韻儀成為穀主之後,清風穀重循舊訓,不輕易對外收徒,清一色隻收女子,不再接收任何男子入門。”
林微微聞言才弄明白其中的關竅,好奇猜測道∶“鬱師姐也是藥修,那她應該和蕭穀主是朋友吧?”
“朋友?”
炎錦兒愣了一下,神色古怪道∶“他們怎麼可能是朋友,你不知道嗎,鬱芸師姐就是蕭穀主的親生女兒啊。”
“啊?”
此話一出,就立馬換成林微微懵逼了,她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地確認道∶“鬱師姐不是師尊的女兒嗎?那清風穀穀主不就是……我師母?”
炎錦兒點了點頭,而後又連忙搖頭,看了看四周沒有旁人,這才壓低聲音解釋道∶“倒也不能這麼說,畢竟蕭穀主和鬱長老早就和離了,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往來。”
林微微滿臉詫異,倒是沒想到還有這種發展,小聲道∶“為什麼啊,師尊人
不是挺好的嗎?”
她不知道這些積年舊事是怎麼回事,隻是靠著這小半年的相處,覺得鬱承確實為人和善,又能左右逢源,實在不像是會與人結怨的性子。
“不太清楚,隻是聽說鬱師姐才剛出生沒多久,蕭穀主就選擇和鬱長老和離,連自己的女兒都沒帶走就直接離開了,鬱芸師姐一直都很在意這件事,所以大家都刻意不去提及,你也注意一下,千萬不要提及此事。”
林微微臉上詫異更甚,她沒想到鬱芸會有這等的過往,在她的想象之中,這種善良博愛的大小姐應該都像她的嫂子聶雯雯一樣,從生下來的時候就不會有任何的煩惱,因為無需為生計操心,所以才會寬容釋放自己的善意。
可這些話她也不能宣之於口,隻能默默把所有的想法都憋在了心裡,滿懷心事和炎錦兒一起回了住處,等待著明日的宗門大比。
而此時藥峰大殿卻一片沉寂,安靜到就連在場三人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師月素與鬱承坐在對麵,兩人麵上皆是複雜,沉默地看著坐在對麵的白衣女子,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蕭韻儀輕輕擱下了手中的茶盞,她的容貌與鬱芸十分相似,秀婉清麗,如同生在南地江澤的一朵清蓮,差彆最大的就是鬱芸溫柔和善,而蕭韻儀卻眉目疏離,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芸兒呢?”
蕭韻儀神色寡淡,淡淡道∶“我這次過來是見芸兒的,怎麼隻有你們兩個?”
昔日的好友如今形同陌路,就連問候一句都實屬勉強,師月素默默垂下了眸子,不敢去看蕭韻儀的表情。
鬱承聞言卻是一滯,他打量了蕭韻儀片刻,眼中情緒越發複雜,冷笑道∶“芸兒出生不過三月你就把她丟下,如今倒又是一副慈母作態了。”
“你現在是在指責我?”
蕭韻儀挑了挑眉,看向鬱承的眼神帶著淡淡的譏諷,即使她一句話都不說,鬱承也能看出她的不屑與蔑視。
當年清風穀突然遭難,已經到了瀕死之際,蕭韻儀想要回去重振宗門,鬱承卻不願意插手此事。
此事不僅涉及到魔修,更有其他宗門趁火打劫,涉及之人眾多,若是幫了便是與半個修真界為敵,鬱承才剛剛成為劍峰的長老,根基尚且不穩,為了自己的前途,他隻能冷眼旁觀,甚至用兩人剛出生的孩子勸說蕭韻儀,希望她明哲保身。
可蕭韻儀卻全然不吃他這一套,在師門與家庭之間,她毫不猶豫選擇了清風穀,將鬱芸留在了太虛宗,自己孤身離去。
“或許在為人母上,我確實做的不夠好,這一點我承認。”
蕭韻儀神色坦蕩,絲毫沒有半分心虛,平靜道∶“但在我為人妻,為人母之前,我是清風穀弟子蕭韻儀,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這從來都不算錯,不管再來多少次,我都會是同樣的選擇,你沒有資格指責我,。”
鬱承一時被她的話噎住,竟不知該如何反駁,狼狽地彆開了自己的視線,不敢去與蕭韻儀對視。
可蕭韻儀卻沒打算這麼輕鬆放過他,她臉上笑容很冷,淡淡道∶“從前我就說過,手握三尺劍,應斬天下不平事,既為岐黃家,當懷仁心濟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