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吟秋是在一片寂靜中醒來的,眼皮沉重的像是有千斤重,她拚儘全力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
仲長蕪正坐在床邊默默注視著她,見到晏吟秋醒來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溫聲道∶“你傷的很重,現在應該好好休息才對。”
晏吟秋在看清他麵容的瞬間就變了臉色,猛然坐直了身子,抬手就想掐住仲長蕪的脖子。
可是她現在實在太虛弱了,根本無法凝聚靈力,此舉無異於在做困獸之鬥,效果實在甚微。
仲長蕪輕輕鬆鬆就製住了她的雙手,晏吟秋掙紮未果,尖利的指甲在仲長蕪的手背劃出一道血痕。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倒是沒有生氣,隻是輕描淡寫道∶“看來你的指甲需要修剪了。”
“放開我!”
晏吟秋掙脫了仲長蕪的束縛,她眼神中滿是怨恨,直接破口大罵道∶“老不死的瘋子!你趕緊給我滾!”
仲長蕪對她的反應絲毫沒有意外,他神色依舊平和,那雙疏離冷淡的眸子落在晏吟秋的身上,唇畔始終帶著縱容的笑容,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孩童。
“不管你怎麼罵,都改變不了我們會成為道侶的事實。”
“誰是你的道侶,不要臉的狗雜種!老牛吃嫩草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昨日我去了一趟幽冥海。”
仲長蕪直接出聲打斷了晏吟秋無休止的謾罵,看到她一臉警惕的表情,慢條斯理道∶“聽說有一條名叫晏緋的紅龍叛離了龍族,現在白龍與黑龍兩族已經下令追殺。”
晏吟秋聞言立馬瞪大了眼睛,她看著仲長蕪平靜的神色,立馬明白這又是他動的手腳。
“你做了什麼?”
她神色瞬間冷了下來,直接抬頭死死扯著仲長蕪的衣領,咬牙切齒道∶“要是晏緋姑姑出了什麼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你誤會了,我什麼都沒做。”
仲長蕪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溫聲解釋道∶“晏緋會被追殺是因為她幫你逃婚,而且你父親也不能容忍一個實力比他更強的對手待在族中,所以才會借題發揮。”
“歸根到底不過隻是權力之爭罷了。”
可是晏吟秋聞言依舊沒有半分的放鬆,她眉頭緊皺,並沒有相信仲長蕪的話,直接冷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仲長蕪唇畔始終帶著笑容,淡淡道∶“他們到底能不能找到晏緋的蹤跡,現在決定權就在你的手上。”
“你在威脅我?!”
晏吟秋死死咬著下唇,幾乎要被氣的發抖,她看著依舊淡然如初的仲長蕪,恨不得現在就上去抓花他的臉。
仲長蕪明明早就有所預謀,之前還要裝出那副善心模樣,心肝全是黑透的,說什麼讓她考慮,實際上卻已經想好了她要是不答應就用晏緋來威脅她。
“威脅?”
仲長蕪將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輕笑道∶“怎麼
能算是威脅,我隻是想要提醒一下你,為了達到目的,總得做兩手準備,不是嗎?”
“不過我說的話不會變,你可以一直考慮。”
他的手指挑起了晏吟秋的一縷發絲把玩,輕描淡寫道∶“即使你不答應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賤人。”
晏吟秋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她現在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緣,晏緋的性命就在仲長蕪的手裡,她隻能先低頭,免得仲長蕪這個瘋子真的乾出什麼瘋事來。
她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拚命壓抑著心中的憤怒,冷聲道∶“我克夫。”
“沒關係,我命還挺硬的。”
見晏吟秋終於鬆口,仲長蕪微微一笑,他起身幫晏吟秋掖了掖被角,溫柔道∶“你好好休息吧。”
晏吟秋死死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仲長蕪的身影徹底在眼前消失,她才氣急敗壞地將旁邊的花瓶一把推翻。
弑雲和鬱承都一直守在外麵,眼見著仲長蕪才剛剛出來,室內就響起瓷器接連破碎的聲音,弑雲眨了眨眼,直接轉身就走。
“鬱師弟,我先走啦,就不打擾你和主人議事了。”
“等等……”
鬱承聞言一愣,還沒來得及說完話,弑雲就已經快步走遠,隻留他一個人還站在原地,看到正垂眸看著他的仲長蕪,鬱承更覺尷尬。
“師兄……那位晏姑娘沒事吧?”
仲長蕪聞言皺了皺眉,並沒有回答鬱承的問題,反而是開口反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聽說師兄要和那位晏姑娘結為道侶。”
鬱承神色有些凝重,低聲道∶“師兄,你不要忘了師尊在世的時候所說的話,那位晏姑娘是你的情劫,有她在,師兄終究大道難成。”
所謂情劫,終於還是出在這個“劫”字上,放不下七情六欲的人怎能修得無情道,早晚會因此遭到反噬,就像那位隕落的青瑤尊者一樣,放棄一切與龍族相愛,到最後卻死於對方手中。
仲長蕪聞言一頓,淡淡道∶“那你說應該怎麼辦?”
“殺之以正道。”
鬱承神色微冷,毫不猶豫開口回答,“如果師兄下不了手,大可假借彆人之手,或者想法子與她永世不見,免得受其影響。”
仲長蕪皺了皺眉,他抬眸看了鬱承一眼,沒頭沒腦問道∶“如果蕭韻儀是你的情劫,你也會這麼乾脆利落下手殺了她?”
“這……這怎麼能一樣。”
鬱承聞言猛然被問住,他張了張嘴,乾巴巴道∶“我和韻儀相識數年,現在還有了小芸,自然是不能的……”
他和蕭韻儀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現在還有了孩子,怎麼能和仲長蕪那種突如其來的感情一樣,可見仲長蕪當真是被迷昏了頭。
鬱承組織了一下自己的措辭,他斟酌道∶“師兄,我能理解你受到情劫影響一見鐘情,但若不早下決斷,必然後患無窮。”
“不是一見鐘情,我
一直在看著她。”
仲長蕪神色柔和了一瞬,他看著晏吟秋從一隻不諳世事的小龍一步步走到現在,從最開始的漠視到現在的在意,或許是從小修無情道,他感情極為匱乏,很難去準確形容這種微妙的感覺。
隻是他身負天命,明知和晏吟秋在一起會是一場死局,但仍想去賭一把。
仲長蕪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淡淡道∶“我意已決,即使無法飛升也都是命數。”
鬱承聞言頓時瞪大了雙眼,像是第一次認識仲長蕪一樣。
一直在默默旁聽的係統聽到這話也有些驚訝,再聯想起未來會發生的一切,隻能說實在太過諷刺了。
標榜自己是兩情相悅真心相愛的鬱承,為了自己地位穩固,從而和蕭韻儀分道揚鑣,反倒是仲長蕪,竟然真的為了晏吟秋而舍棄無情道,放棄了飛升的機會。
也難怪晏吟秋會說鬱承和仲長蕪一脈相承,一個裝模作樣,一個強取豪奪,都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
趁機逃開的弑雲沒有去彆的地方,而是抱著兔子偷偷遛進了晏吟秋的房間。
他翻窗而入,還沒來得及說話,入目便是一片狼藉,晏吟秋站在旁邊神色慍怒地看著他,像是打算把弑雲一起滅口。
弑雲一臉震驚,結結巴巴道∶“……你還挺有勁啊。”
果然龍族的恢複速度就是快,本來他還以為晏吟秋會病到在床上起不來呢。
晏吟秋曾經對修真界的人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厭惡,她直接問道∶“你來做什麼?”
“我把你的兔子給送過來了,應該是這一隻吧,看著最肥。”
弑雲把懷裡的白公主放到了唯一幸存的桌子上,晏吟秋聞言一愣,連忙上前把白公主抱進了懷裡。
“聽說你要和主人結為道侶了。”
弑雲上下打量著她,像是想從晏吟秋身上挑出什麼錯處,沉默了許久才道∶“算了,你看著……還挺順眼的。”
晏吟秋皺了皺眉,下意識想要罵人,可是弑雲卻像來時一樣,扔下一句話就跑,絲毫沒有根本沒有給人說話的機會。
“果然劍隨主人,腦子都有毛病。”
晏吟秋冷著臉罵了一句,懷裡的白公主聽到她的話,立馬擔心地抬起了頭,小聲道∶“秋秋,你怎麼要和仙尊在一起了?”
它猶豫了一瞬,聲音放的更小了,幾乎微不可聞,“我聽說……你是仙尊的情劫。”
“情劫?”
晏吟秋聞言一頓,她下意識抱緊了白公主,並不和它過多解釋她與仲長蕪的新仇舊恨,隻是垂眸思索了片刻。
阿娘從前就說過,無情道修士最恨情劫,因為有了情劫便會生出過多感情,會成為修行之路上無形的絆腳石,稍有不慎便會死於其中。
可是阿娘因為情劫生出的母愛,而仲長蕪卻隻有偏執扭曲的情感,像個瘋子一樣。
既然她是情劫,那仲長蕪為什麼不殺了她,明明知道這是劫數,為什麼還要自投羅網,是他
當真把生死置之度外,還是自負可以完全掌控住她。
“白公主。”
晏吟秋很快便恢複了冷靜,她摸了摸兔子的皮毛,忽而沒頭沒腦問道∶“如果你是一隻小螞蚱……”
白公主眨了眨眼,委屈道∶“我不喜歡小螞蚱。”
“……那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小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