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新生報道當天。
邵欽和鄭梟是一起從公寓出的門。
隻不過一個手裡提著笨重的行李;一個隻在胳膊肘隨便夾了個平板,當做一會兒專業課上可能用到的紙筆。
眼下出租車司機一聽兩人目的地,立刻了然攀談起來。
“我今天一早拉了好幾趟了,全是去A大報道的學霸,不過一般都是爸媽陪,你們倆這是……哥哥送弟弟?”
出租後排座位上。
坐在左手邊的少年穿一身無袖寬鬆背心,露出漂亮少見的小麥膚色,身材高大,麵上卻難掩飾初出象牙塔的青澀,一看就是高中剛畢業的孩子。
至於右手邊那位。
儘管僅著最最簡單的白襯衣和水洗藍牛仔褲,巴掌大的臉上還戴著口罩、帽子遮得嚴嚴實實,但司機師傅自詡閱人無數,光看身段氣質也知道肯定是“老江湖”。
那一身的懶散不食人間煙火,饒是司機也忍不住透過後視鏡多看了兩眼。
認為肯定是來送弟弟報道的無疑。
可誰承想那黑皮少年竟是毫不避諱,當著他的麵抓住身旁人的手說:“不是哥哥,是家裡人。”
司機師傅聽著還愣了一愣,尋思“哥哥”不也就是家人裡?
但再看被牽手那人從窗外收回視線,似笑非笑曖昧睨向少年的模樣……
司機的嘴頓時閉上。
然後整整安靜了一路都沒再主動找兩人搭腔。
雖然現在同性可婚,但政策改變也就是近七八年的事。
對於上一輩思想比較保守的長輩們來說,心理其實還是不太能接受。
可鄭梟毫不介意彆人怎麼看他。
好像感受不到車廂裡不尷不尬的氣氛,好不容易找到個由頭,便一直將邵欽細白的手攥在掌心。
還用微信給他發消息。
【鄭梟兒:其實我想說“愛人”,但怕他嚇著】
自從鄭梟聽見邵欽喊他“鄭梟兒”,就暗戳戳非常不符他沉悶人設的把自己微信名改了。
邵欽看見還打趣過兩句。
【Shao:愛什麼人,本來撐死也就是炮|友,過完一個學期再說】
這要是以前,鄭梟看到“炮|友”這種字眼肯定得自己鬱悶。
但昨天終於得到準話有了盼頭,鄭梟也就不再計較這些細節了。
反而覺得邵欽說著跟他沒關係,卻願意由他牽著手,心裡很高興,微抿在一起唇抑製不住地揚出一個小小弧度。
傻樂來得簡單又好懂。
邵欽看他這樣,覺得好笑卻也不說什麼,直到下車才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
在今天以前。
高年級開學比新生報到早,邵欽已經上了快一個禮拜的課。
隻不過大三沒了雜七雜八的水課和早自習,一周七天隻剩三四門專業課,所以邵欽看起來依舊不太忙碌。
每天隻需要花極少的時間搞定學校裡的專業課業,剩下重心仍埋頭在臥室新書裡。
日子倒是過得和暑假放假在家差不多。
鄭梟則兩頭往返。
堅持在邵欽有課的時候陪著,風雨無阻等在學校門口接送,對A大校園早已輕車熟駕,各個地方有什麼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鄭梟今天來報道沒想那麼多,以為自己把行李安頓到宿舍,走走流程就行了。
可結果他才剛從出租車下來,就被A大熱鬨的陣仗搞懵。
和平時比起來,今天的A大說是開業大酬賓也不為過。
裡裡外外人頭攢動,新生、新生家長、高年級組織幫忙的學姐學長、老師等等,進出車水馬路,到處都掛著喜慶的正紅色歡迎橫幅,像有一萬個人在學校門口堆著。
看的鄭梟瞬間卡殼。
邵欽則早有預料,完全不想在人員如此密集的校門口逗留。
隨手把帽子蓋到他頭上,留下一句“會有人找你,你自己搞定”便徑直同人告彆,趕往教學樓自己即將上課的教室。
鄭梟歪歪斜斜戴著邵欽白色的漁夫帽。
人還沒弄明白他話什麼意思,已經有穿著誌願者紅色背心的學姐過來。
看他落單一人,很是熱心問他要去哪個專業報道,還有沒有彆的行李需要幫忙拿,她可以帶路引導。
鄭梟這才注意旁邊和他一樣從車裡下來的新生旁邊,都有誌願者站著。
而他剛想開口說計算機。
那學姐盯著他的臉忽然驚喜:“天!學弟你是不是鄭梟啊!!”
這一嗓子,頓時把其他誌願者的視線全吸引來。
緊隨其後便是一大片夾著他名字的驚呼。
鄭梟還一個字沒說,他手裡的行李已經飛快被圍過來的學長學姐瓜分完畢。
學校門口以他為中心,裡三層外三層全是趕來看他的人,不少甚至掏出手機開始拍照、錄小視頻。
區區一個漁夫帽,根本抵擋不住大家一哄而上的熱情。
“弟弟你可太出息了,你都不知道我看今年咱們學校計算機分數線那麼高,有多擔心你!”
“嗚嗚嗚嗚居然真的考上了,那你跟邵欽到底咋樣了啊?有沒有在一起?”
“追不上也不用灰心!邵欽真的巨巨巨高冷QAQ,等姨姨給你介紹新的好看的小哥哥!”
“啊啊啊能不能加個微信!!!”
“哎呀你們彆這樣,給孩子嚇跑了怎麼辦!當然是先把人騙進來!!”
“……”
鄭梟這才頓悟邵欽剛剛那句“會有人找你,你自己搞定”,真正的分量和含義。
他之前接送邵欽上下課,都隻是在門口角落等著,沒什麼人注意。
眼下被這樣團團堵住舉步維艱,鄭梟終於後知後覺明白,原來他也和邵欽一樣是“名人”了。
所有人都認得他。
…
文專教室裡。
邵欽夾著平板剛到班裡坐下,前排的朱哲立刻屁顛屁顛捧著手機過來,問他今天是不是跟鄭梟一起來的,有沒有看熱搜。
後麵則毫無意外跟著春風和煦的某位。
過去這個暑假。
朱哲被鄧止維哄得說走就走,來了個東南亞、歐洲雙人遊。
硬是從海邊沙灘日光浴,玩到了極低寒川冰天雪地。
旅遊旅完了,人也被鄧止維騙到手了,直接進度拉滿,一整套全壘打什麼都乾了。
朱哲回家扭捏半天,想藏又覺得自己不像鄧止維,藏不住。
索性給家中長輩一二三全交代了。
他本以為爸媽會因為他不好好抱邵欽大腿,轉身投“敵”說他。
可結果朱父朱母聽說他居然跟鄧家獨子談上了戀愛,那叫一個喜極而泣,當場就去家裡供奉祖宗的祠堂磕了好幾個響頭。
邊磕邊說他們家出息了!
能直接當姨太太,誰還抱大腿!
甭管邵家還是鄧家,哪怕鄭家他們也認了!
朱哲一下被他們整不會,隻能紅著臉嘀咕叮囑:“止維家裡管得嚴,我們暫時還不打算公開,你們不要說漏嘴!”
朱父朱母又是幾個響頭磕下去,就差沒把祖宗照片直接換成他們兒子,指天發誓。
“說出去罰我們老朱家永世攀不上高枝!”
朱哲:“…………”
那也不必。
…
眼下遞到邵欽跟前的手機屏幕,赫然是掛著鄭梟小視頻的熱搜詞條。
詞條廣場上全是大家玩笑鄭梟被這麼多人圍住的可愛和無措。
【弟弟現在整個就是大寫的驚慌,雖然這樣圍著不太好,但如果我在A大,我肯定也會忍不住去圍的,doge】
網上的風向比較歡樂。
朱哲看著卻不大高興。
有先前萊鳴那段時間的相處在,心裡總覺得酸溜溜的,說鄭梟出名了又怎樣,又不會因為出名就變成他們的。
還問邵欽用不用他找幾個朋友去給人救出來。
可邵欽完全不著急。
隻是笑笑掃了眼視頻:“今天把他救出來,明天還是會被圍,總不能一直救。”
朱哲小嘴有點癟。
理是這麼個理,但就是讓人心裡很不舒服!
還是鄧止維在他白白嫩嫩的腦門上彈了一下:“人家正宮都不急,你個紅杏出牆的先急起來了。”
邵欽不厭其煩糾正:“我不是正宮,鄭梟要是想跟彆的人談戀愛,也還是能談的。”
聞言,朱哲、鄧止維頓時微妙一眼對視。
這一周大三開學以來。
其他人不敢直接找邵欽八卦他跟鄭梟的事,他們四個一起去了萊鳴的卻是敢的。
所以老早知道這倆人暑假一直住在一起,就是這個關係……
邢主任又雙叒叕趕在鈴響前踏進教室。
抬手便示意大家在座位上坐下來,宣布:“下周就要細分專業,請不同的老師過來小班教學了。這節課我們先敲定意願方向名單,大家還是把各自的意願寫上紙條,班長協助收上來統計一下。”
教室裡一片稀稀拉拉應好。
依舊是熟悉的三十分鐘自由討論時間。
很多人的興趣方向從大一就基本敲定。
但像霍巍這種情況也存在,明明更擅長A,或者在A上更有潛力,卻出於這樣那樣的原因選擇了B。
倒不是說非得選A。
隻是邢主任會根據每個人的狀況,針對有出入的學生,一一叫上去協商了解,確認意向不用修改。
邵欽要早知道這節課就是乾這個的,他跑都懶得專門從公寓出來跑這一趟。
直接免去討論環節,第一個就上台把意向交了。
問邢主任交完了能不能走。
也沒什麼不能走的。
隻不過邢主任看著他寫著“通俗”四個字的紙條,暗示意味很強地推了下眼鏡:“你葛老師準備回國待一段了。”
“……”
邵欽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接茬直接抬腳從教室前門走了。
…
九月的A市過了最熱的時候。
沒有七八月燥熱,太陽卻完全不見小,人走在外麵眼睛都有些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