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說,一麵把包袱放到她懷裡,喬嬤嬤摟住便難撒手,喜不自勝,對金喆道:“我老婆子跑兩趟不值什麼,您要是再缺什麼,我還給您蟄磨去。”
路金喆又從手作台子上抽出一個匣子,遞給喬嬤嬤:“這個也托嬤嬤帶回去,彆推辭,不是給你的,是給村子上姐妹們的。裡頭裝的是我紮的珍珠花釵,有梳篦,有釵,有簪,拿給她們,就當謝她們的花樣子。”
喬嬤嬤接過匣子,打開一看,裡頭果然擺著十來個小首飾,她眼尖,知道並不是金銀的,但它們件件漆紅點翠,形製可愛,口裡連聲叫佛,“這可比買的好看多了,姑娘,您真送她們?”
路金喆笑著點頭:“有什麼不真?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連那珍珠都是一般的米珠,實不相瞞,都是我練手剩下的,不嫌棄就戴著,要麽當梳頭家夥使也行。”
喬嬤嬤忙搖頭,“姑娘不知道,鄉下丫頭,連根紅繩都要攢錢買呢,更彆說珠釵,怕是有的孩子連見都沒見過。這是好東西,她們瞧了一準高興,念您的好。”
路金喆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兩眼彎彎:“我也念著她們呢。”
喬嬤嬤也極有眼色,諸事辦完,主人家端起茶碗,這就是要謝客了,因此起身告辭,一番留讓過後終出得門來,小燕兒將她送到繡樓下。
銀芽仍舊伏在美人靠上繡扇麵,見那喬嬤嬤背著包袱挎著筐走了,笑道:“她老人家倒是不虧,來時挎著一個,走時多背一個,好賺的!”
小燕兒哼一聲扭頭不理她:“多早晚輪到你來說嘴,頂著大太陽走針,也不怕晃瞎了眼。”
嘿,這一對主仆,巴不得她瞎了怎麼的?銀芽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恨恨的想。
*
路金喆今天陪了客,自覺耗去很大心神,因而口乾舌燥,渾身乏力,晚飯時牌精神蔫蔫的,老太太特地準她在小樓裡燉碗甜盞子吃,不用去飯廳應卯。
因此路金喆早早地洗完澡,臥在被窩裡吃甜盞,小燕兒笑話她:“真真是嬌貴人兒,不過是多說兩句客套話,就累得這模樣?”
路金喆吸溜吸溜,埋頭隻顧著吃,不上趕著臊這個臉。
吃完一抹嘴,把碗一遞,這邊小燕兒接過去,又托著攪濕了的手巾,給她抹臉,伺候她漱口淨手。
“等下輩子,”路金喆被熱乎乎的手巾糊了一臉,甕聲甕氣的說:“下輩子你托生小姐,我當丫鬟,伺候你!”
小燕兒手巾丟進盆裡,掐腰一樂:“可繞了我下輩子那一遭罷!”
“把那小人書拿來,我再看兩頁。”路大爺吃飽了,又開始頤氣指使。
小燕兒把白天裡喬嬤嬤送來的那本連環畫給她,“趕緊看完,我好燒了去。這東西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那有什麼,”路金喆翻著書頁,看的津津有味,隨口道:“白果兒房裡,連那個書都有。”
“哪個?”小燕兒一頭霧水。
“嘿嘿,”路金喆笑笑,自覺見多識廣,兩根指頭勾一勾,“就是那個嘛!”
小燕兒登時愣住了,心頭五味雜陳,這麼多年又當媽,又當老媽子,閨女長大了,懂得看“那個”書了,真叫她說不出話來。
路金喆猶不自知,仍舊把一冊《敬德皇帝南巡記》看的嘖嘖稱奇。
夜深了,路金喆睡進被窩裡。小燕兒合了窗戶,吹熄了燈,走到床前把書撿起,隨手放在床邊,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走到隔扇門外榻上睡去。
夜更深了,除了房頂上幾聲老貓叫,整條街都沉沉睡去。
忽然,窗楞上傳來哢哢的聲音,像老鼠在啃噬木門,路金喆夢囈:“有耗子啊……燕兒,拿耗夾來……”
聲音短暫的一停,裡外裡都沒了聲息。
一柄短刀“哢噠”一聲隔開了鎖窗,霎時,濃濃月色闖進香閨,一並也帶來一股冷氣,路金喆翻了個身,裹緊了被子。
作者有話要說:沒骨花兒:沒骨花卉,在中國繪畫史上,“沒骨”一詞最初見於宋代。北宋沈括的“夢溪筆談”曾記載徐熙的後代作花卉“不用墨筆,直以彩色圖之,謂“沒骨圖”。蘇轍也說:“徐熙畫花落筆縱橫,其子崇嗣變格,以五色染就,不見筆跡,謂之‘沒骨’”。——百度百科
百衲衣:常生病遭災的小孩,須吃千家飯,穿百衲衣,方能祛病化災、長命百歲————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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