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1 / 2)

金碗良緣 裴千羽 7980 字 2024-03-07

金喆眼巴巴的看他走了,心裡沒著沒落的,跟丟了主心骨似的,碗裡的飯菜也不香甜了。

這屋裡除了自己,就一個劉慶是活人,路金喆歪著腦袋打量劉慶,虎背熊腰的漢子,束在鐵甲裡山一樣壯實,現下知道他身份,倒不怕了。

她不知道劉慶心裡也擂鼓一樣戰戰兢兢呢,按理說他出身東宮,從來行事光明磊落,偶有一次偷雞摸狗的行徑就落到這位姑奶奶手上,乍一見麵怪掃臉的。

路金喆招招手,劉慶忙哈著腰上前,走到跟前了才意識到自己過分殷勤了些。

隻聽這姑娘極小聲的問:“這屋裡讓說話麽?”

劉慶笑道:“讓說,姑娘哪怕大聲些都無礙的,這裡原本就是閣臣們歇息、議事的地方,平常還有大人在這裡眯一覺呢。”

聽他這麼一說,路金喆舒了一口氣,“噯唷,唬的我,先剛差點沒憋死我,喘口氣我都嫌聲大!”

劉慶不知道該怎麼回好,於是憨厚的笑了笑,安撫住金喆的驚惶。

*

卻說那廂裴宛一路走,一路問隆德海,“先剛父皇接見薛氏女了?”

“在外候著,尚未得見。”

裴宛點點頭,便不再細問。

裴宛親自卸了甲胄佩刀,步子輕快地邁入正殿裡間,躬身行禮:“兒臣宛恭請父皇萬福金安!”

年輕的太子一踏入此間,就帶來一股形容不出的蓬勃朝氣,座上的敬德皇帝一見他來了,眼睛裡都透出高興來:“站起來,叫我看看,這才幾個月沒見,果真長高了些麽!”

裴宛便站起身,伸展手臂叫父皇看個分明,也順勢悄悄地打量聖躬,見禦座上的皇帝精氣神十足,心下大定。

“教父皇惦念了。”

父子兩個親親和和的笑了笑,敬德皇帝拍著裴宛的手,讓他在自己膝下坐了。

此刻正殿並不隻有陛下一人,禦座左下首小杌子上坐著一位白頭老翁,瞧著眼生。

敬德皇帝笑道:“這是我朝百年罕有的一位神醫聖手,早年供職在太醫院,如今致仕頤養在浣州,說來同你極有緣分,那四海方就是他當年治下的,太醫院那起子人鑽研十多年,都沒研製出比這更好的方兒,可見都是廢物一堆!朕把泓書叫來就是給咱們爺倆兒好好請請脈候。”

那老翁肅容施了一禮:“老臣白泓書參見太子殿下,四海方雖能克製殿下的心疾,但不能根治並發之症,實在擔不起陛下誇讚。這幾年,老臣也常常為此症輾轉試藥,尋求根治之法。”

裴宛頷首,“您致仕時我年歲尚小,不過總有身邊舊臣提起老先生的名號,老太醫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記著的。”

白泓書連稱不敢,到底是侍奉了皇室半輩子的老人,同帝王和儲君對坐,言語間自有一副從容不迫的氣度。

裴宛卷起袖口,白泓書身後伏跪著一位玉冠侍童,見狀忙從藥箱裡拿出一枚脈枕,躬身上前,托著呈上去。

打眼一瞧,這侍童不是彆人,正是前幾日路金喆帶他去的那家白氏大藥房裡的坐診大夫,揚言要放他血的那位。

裴宛臉上並沒有什麼異樣,白果兒卻自打這位一進殿裡,就嚇得魂不附體,腦袋空空。

他竟然是太子?他就是太子!

怪不得路金喆那晚上硬攔著她不讓紮針呢,白果兒心裡安慰著自己,幸虧當時收了手,不然白家上下,發賣了都不夠贖罪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路金喆怎麼跟堂堂太子殿下湊在一起的?這兩人怎麼看,都是毫不相乾的人呐!

一向不為外物煩惱的白果兒,頭一次在出診時腦袋溜號,直到白泓書嗖了兩聲嗓子,才恍然驚醒。

白果兒替太子殿下擺好脈枕,便依著規矩跪坐回去。

*

白泓書光號脈就費了大約一炷香時間,沉吟一番,道:“大凡血毒之症,脈候洪大不數,或結或短,老臣觀殿下脈候,從容和緩,不浮不沉,雖偶有虛微,但委實比幼時康健許多,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敬德皇帝悵然歎道:“三哥兒是個能吃苦的孩子,茹茹要是有他這份心氣,也不至於……”

茹茹是先皇後的閨名,這滿殿除了白果兒,都是舊時往事的知情人,裴宛斂眉,白泓書心裡也一歎。

他致仕時,太子才三歲上下,走兩步路就喘,吃兩口飯就吐,誰都斷定這是個活不長,享不了大福的孩子。此刻他打量這位太子殿下,雖說沒生的雄健遒勁,但一身清雋的骨骼上附著薄薄的肌肉,小樹一般挺拔,氣息比之一般的男孩子還要綿長有力。

白泓書心裡有了成算,又問:“不知殿下於飲食上如何?”

裴宛抿著唇,不言語。

敬德皇帝在一旁笑道:“這個你問他,可是問不出。”

說著衝隆德海搖搖手,隆德海當下從多寶閣上找出一物,捧給白泓書。

白泓書一看這封皮,便知這是光祿寺記檔的饌食單,曆代宮規從來隻有帝後才配有饌食記檔,怎麼如今連太子也有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幾年因著儲君身體有恙,太醫院對太子飲食多有問詢,光祿寺被問的煩了,索性連太子的饌食也登記造冊,每日所食所飲,精細到一毫一厘,都寫好封檔,以供太醫們查找。

裴宛看著那杏黃皮的冊子,好看的眉毛輕輕皺了一下,很快展開。

敬德皇帝仍舊笑道:“我們這位殿下,朝政上是沒的說,就是對用膳一事懶怠怠的,不過下江南這幾日,脾胃是越來越好了,想來是吃不慣京裡藥膳的緣故。”

白泓書仔細瀏覽太子殿下的饌食單,斟酌著進言:“殿下年紀尚小,藥膳食補多進無益,老臣這就重新擬個膳單,呈給食醫裁定。”

敬德皇帝知道他忌諱什麼,當下擺了擺手:“什麼裁定,那些食醫擺著好看的罷了,不堪大用。既然連藥膳都多進無益,那四海方每月吃一副,不是越發的掏壞身體?”

皇帝此番揣度不無道理。

白泓書索性攤開來說:“殿下的身子骨底子不錯,但心毒畢竟是胎裡帶來的宿疾,已經病入心竅,想要徹底根治,還得多試幾味藥。四海方是當年老臣治下的,那時候殿下才剛出生,還是個孩子,所以四海方藥性溫和,以‘疏’為主,可若想根治,須得用狠藥,以‘圍堵’為主,方能根除毒素!”

此話一落,日新園正殿滿堂寂靜。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