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2 / 2)

金碗良緣 裴千羽 8688 字 2024-03-07

酉時三刻,行宮南門外,緹騎行轅。

大雨滂沱,燈影稀疏,留守的兵士們無處消散,大多躲在營帳裡吃酒作樂。

……

“行宮已下鑰,大人請回罷!”

李仁卿翻身下馬,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掏出腰牌:“吾乃觀察使李仁卿,十萬火急軍機大事,遲了你擔待得起嚒?”

“李大人?這都多早晚了,無詔不得覲見呐!”

“陸滎慷,老陸,你出來!”

“陸統領他歇息了,有甚麼話說給小的,小的給你通傳!”

“滾開!”

吵吵嚷嚷的,統領帳子裡出得一人,半片鎧甲丁零當啷掛在身上,很是不堪:“是誰啊?噯唷這不是仁卿老弟,現如今您一省大員,怎的有空來糾察老子——”

李仁卿上前一把揪住陸滎慷的衣領子,將他蠻橫的擄進帳子裡,看也不看屋子裡的鶯鶯燕燕:“都滾出去!”

陸滎慷混不吝的笑了笑,牙齒頂頂臉頰:“李仁卿,你這就不夠——”

李仁卿退開了一步。

他這一退,便露出身後的人來,瘦削細高的一抹,半夜裡很容易被認成是李仁卿的隨從。

他進來時,燈影一照,陸滎慷後背便沁出一層冷汗,盯著那少年清俊的眼睛,酒霎時醒了大半。

那少年邁步進來,輕聲道:“不夠什麼?”

陸滎慷磕磕巴巴:“卑職忘形了,罪該萬死,殿下,您怎麼……”

在這兒?

裴宛抬抬手,示意他輕聲。

李仁卿摟上陸滎慷的脖子,做出一副親昵之態:“老陸快磕頭,我們來是救你命的!”

……

大帳內燈火通明,李仁卿三言兩語說明來意,宮裡恐生變,要他開門馳援。

陸滎慷此刻酒意儘散,在地毯上來回踱步,生了滿背的冷汗,叫溜縫兒的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冷戰。

“太子殿下,您是儲君,卑職是臣,您要臣做什麼,臣一個磕絆不打,就地就給您辦了,隻是如今已過宵禁,沒有憲諭詔令,卑職無論如何也不能開宮門的,況且……”

他看看李仁卿,話沒說透,意思卻表達明白,他剛派出去的親兵已經探查到,這姓李的帶著千餘名城防營軍兵,就耀武揚威堵在行轅外!

這是什麼行徑?

這是哪個要翻天呐!

裴宛並不言語,李仁卿吐出一口氣,拍拍陸滎慷。

“我知道你身負扈衛要職,空口白話自當不信。我實說了罷,你的換防是被人故意調換的,九月初一這一旬的夜防本該你,可打三日前,勘合卻給了左統領張浦鎮——”

“是前幾日張浦鎮他水土不服拉肚子嚒,非要值夜防,這一旬是跟我調換……”

“老陸,你幾十歲的人了,還能叫這話糊弄住呢,可真也算是居安不思危,腦袋搬家都糊塗著!你現在就派人去東門上看一眼,看看那護軍人數,要是不超額,我腦袋先摘了給你玩!”

陸滎慷叫李仁卿這話裡腦袋來腦袋去的,鬨得自己腦袋嗡嗡的,竟果真掀簾子出了營帳,點了幾名親兵切切交代一番。

盞茶功夫,那親兵回來扣門,陸滎慷聽完密報,腳差點軟了,天爺!

李仁卿與裴宛對視一眼,俱都神思莫測。

陸滎慷搓搓臉,讓自己更清醒了一些,罷了罷了,就且博一回罷!

“殿下,卑職即刻親自入宮查驗,若果真禁防有變,有人作亂,卑職會直接打開南門——隻是門開以後,緹騎護軍如何行動,還是不敢從命的好。”

“這個自然,陸卿,事不宜遲,要快!”

……

九月初一,夜,大雨,行宮南門。

宮門外,一行千餘人的隊伍悄無聲息的矗立,夜雨衝刷著城防營官兵身上的甲胄,黑黝黝的仿若鴉羽。

忽的,宮門吱呀一聲,從裡打開。

……

敬德二十年九月初一的這天,在後世的史書裡,隻有寥寥數筆記載。

當陸滎慷的緹騎踏入行宮時,無邊絲雨早已寸寸燈落,駐守護軍無不伏地被屠,越往東行,血意越盛,殺聲震天。

南門洞開,千餘城防精銳,箭簇一般直日新園。

“護駕!”

“護駕!”

日新園正殿。

嚴藩殺死守門的太監,裴宣登上寶殿,將那狻猊睥睨大印扣在明黃卷軸上,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壯誌得酬的癲狂,尚不得發出拔營的號令,便見殿後影影綽綽,原本已喝了鴆酒的敬德皇帝竟從容邁著四方步,徐徐而來。

“父……父皇?”

敬德皇帝身邊唯有兩名伴駕扈從,禁衛總領隆德海,與那個送藥的太醫署典藥。

“陛下,後殿的人緹騎都清乾淨了!”

裴宣抬眼,來人不是彆個,正是浣州州牧薛乓澤之女,他親自送進宮的薛蠻子。

那小典藥見薛蠻子來了,忙跑到她身邊,兩人緊緊挽著手臂依偎在一起。

“阿蠻!”

“果兒不怕,不怕。”

……

裴宣熱血漸冷,張口結舌,正待說話——

“臣李仁卿救駕來遲!”

“臣陸滎慷救駕來遲!”

大軍一呼啦全湧進正殿,李仁卿眼疾手快,先刺了嚴藩一臂,眾兵士將其製服,裴宣踉蹌倒地,明黃卷軸哢噠一聲落地。

以上這些,史書上均無詳細記載,唯有敬德皇帝起居注裡記錄著這樣一段話:

“敬德二十年,九月初一,行宮有變,事未起。皇二子宣,秉性乖戾,不顧父恩聖眷,與奸佞宵小結黨,朕心大痛,特著褫奪封號,圈禁看守,以期悔過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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