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座皆驚,二樓各稍間女眷亦紛紛提起一口氣,瞪大眼睛瞧著,不知道這演的是哪出。
金喆也顧不得想彆的,隻扒著欄杆緊張地看著,生怕底下出了什麼岔子!
“容諒。”
圖尹稚臣輕輕吐出兩個字,將寸許寬的長刀拿在手上挽了個漂亮刀花,除此之外便再無花招,劈砍撩削,亮出一身利落刀法,一步一式,儘顯殺伐之氣!
長刀倏地以雷霆之勢殷殷襲來——
禦座上的敬德皇帝瞌睡蟲早嚇沒了蹤影,有膽小的文臣亦被駭得丟杯棄盞。
刀鋒卻直指幾案前的檀瀧——
檀瀧執劍而起,悍然迎戰!長劍與長相撞,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大殿方寸之地,二人刀劍相逼,劍鋒淩冽,刀勢雄霸,幾個回合竟是誰也不肯屈居。
“好!”不知是在座哪個武將,爆出一聲叫好。
小獅子王抿起嘴巴笑了一下,忽然一個鷂子翻身,從檀瀧劍下脫身,長刀一轉,竟直衝禦階而去!
整棟同春樓上所有人的天靈感都一麻,尚沒來得及看清陛下如何了,隻見隆德海抬手,環伺在禦階周圍的緹騎迅速陣列,唰唰抽出佩刀、張開弓箭,呈雁形拱衛著禦階!
隆德海:“大膽夷使!膽敢犯禁!”
圖伊稚臣收了刀:“彆這麼慌張!獻藝獻藝,不給陛下亮亮真功夫,怎算我們塌它人的誠意呢?”
他朝禦座旁東向擺著的太子寶座拱了拱手,滿麵笑容:“何況,小王是想向太子殿下討教呐!”
太子聽了圖尹稚臣的挑釁之詞,神色未變,也未立刻應聲。
他身旁一直侍立的女將軍卻冷笑一聲,抽出肋下鴛鴦鉞,揚聲道:“區區比刀,用不著殿下,臣下來!”
誰知小獅子王“嘶”了一聲,將長刀杵地,一副無奈的模樣:“你是女人,我不來。”
這位女將軍自然就是柳兒,聞言大怒:“你!”
這時,座中便有一位大臣冒死嚷道:“操琴舞劍,豈是勳貴風采?區區夷使,也未免太自視甚高了些!”
這人的話一落,滿殿君臣,表情各異。
敬德皇帝心裡抽了一下,在緹騎環伺中小心翼翼往下看,打量那草原來的小獅子王是不是給氣死了;
隆德海蹙眉朝群臣堆裡望了一眼,隻希冀看清是哪個二百五,回頭遣到撫北軍當夥頭兵去!
檀瀧目光也一凜,冷冷地看向昔日同僚坐席。
而那頭小獅子,聽了這話後朝天翻了個大白眼,拖著長刀踏步循著聲音走來。
長刀劃著鎏金銅磚,發出令人倒牙的吱吱聲。
“剛剛那話誰說的?”
“你說的?”
“還是你說的?”
大臣們慌忙搖頭,支支吾吾。在那雙可媲美鷹眸的審視下,瑟瑟發抖,活像一窩抱團的鵪鶉。
此時禦階上的太子殿下站起身,輕輕道:“好啊,本宮就與你討教一二。”
“殿下,”離得近的隆德海忙出聲阻止:“彆衝動!”
裴宛擺了擺手,意思是無礙。
“殿下三思啊!”大臣們也勸著。
太子殿下自小就患有心疾,是個朝野皆知的藥罐子。眼前這蠻壯的草原少年,把殿下裝進去都晃蕩——來者不善呐!
柳兒卻躬身,捧上鴛鴦鉞,其態度不言而喻。
裴宛推開她的鴛鴦鉞,“這是你慣用來殺人的利器,用它來跟草原使者比武,未免顯得本宮不仁。”
草原使者圖尹稚臣:“……”
眾人眼見太子殿下淡定自若地走下禦階,眼裡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有緹騎欲要解了佩刀與他,他苦惱搖頭:“我又沒學過刀法,這麼拎上去不也是假把式?”
這話雖說得詼諧好笑,可滿殿群臣又有哪一個能笑出來?
太子殿下自七歲受敕封起便在麒麟宮聽政,是臣子們看著、鞭策著長大的。他是雍朝的希望,是來日明君,因此,所有人都不免憂心忡忡地看著他,越發辭懇情切地阻止他與小獅子王比試。
……
禦階下,白徵正奮筆疾書寫著起居注,將塌它使臣屢屢犯禁挑釁之舉全都謄錄,忽的餘光瞥見一抹鬱金色踱步至跟前。
抬起頭,正對上太子殿下伸出的手。
這……這是何意?
白徵呆了一呆。
一旁的柳靜言瞧了瞧太子眼色,很快意會,抽出白徵手中的筆,呈到太子手上。
白徵:……
這顯然是一隻普通的狼嚎竹筆,裴宛拿在手上握了握,朝圖尹稚臣示意:“請。”
小獅子王拿舌頭頂了頂牙花子,深深看了裴宛一眼,錯身讓出一步。
*
二人來到大殿上。
“承讓了!”
圖尹稚臣話音落地,便揮起長刀直衝上去。他是腦子糊塗了才會臨時起意說要向這位太子殿下討教,要不是曾經他們賽馬僥幸讓他贏了一回……也罷也罷,圖尹稚臣摒掉腦海中的雜念,打算三招兩式便結束這場可笑的“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