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定釗怔怔看著他,忽然流下淚來。
潘從右心裡咯噔一下,心裡湧起不祥的預感。餘下眾生麵露悲戚之色,有的已悄悄抹起眼淚。
那中年男子眼圈也紅了,但仍繃著麵孔,嘶啞著聲音道:“陳院長得知定釗落榜,憤怒之餘又感到一絲疑惑,他命定釗將考場文章複寫一遍,交給自己過目,陳院長細細看過,便默不作聲地將那篇文章收了起來,將定釗趕出了門。”
潘從右眉頭漸漸皺起,這陳院長行為蹊蹺,必有原因。
那邊廂唐定釗終於緩過神,他清了清嗓子道:“學生家境貧寒,身無所長,唯有走科場入仕途方能扭轉乾坤,原本信心滿滿卻首試敗北,學生傷心欲絕,院長那時見我精神幾近崩潰,擔心我一時承受不住,衝動惹禍,便決定待調查清楚再說。”
穀雨站在離唐定釗不遠的地方,聽到這裡恍然大悟:“原來院長早已起了疑心對嗎?”
唐定釗點點頭:“是的,陳院長看到我的文章,心中便已起了疑心,他為官多年,對官場機巧了然於胸,準備利用自己的人脈,調閱落榜考生的考卷。”
潘從右神情凝重,對這位陳院長多了一分敬佩之情。他本已致仕,原本可以不淌渾水。
“幾天後陳院長自揚州府返回,將我們十二人悄悄聚集在一處,宣布了一件事,”唐定釗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浮現出憤恨的表情:“今年縣試中中榜的考生所做文章有十二人被張冠李戴!”
潘從右驚道:“什…什麼?!”
唐定釗恨聲道:“文章為我十二人所做,但名字卻換成了彆人。頭名叫做傅晉閒,素無文名,出自他筆下的文章早被改頭換麵,用的正是學生的文章!”
“原來如此。”潘從右好半晌回過神來,喃喃道。
那中年書生泣道:“學生十二人聞聽此事無不憤懣異常,陳院長轉而安慰道他已準備具表奏陳,上告陛下,勸我等稍安勿躁,回家等消息。”
唐定釗道:“學生們便依言回家,不再上學,隻乖乖在家等待院長的消息,哪知左等右等卻等到陳院長暴病身亡的消息!”
潘從右一個激靈,唐定釗雙目垂淚:“據說是因為陳院長出外途中偶遇醉漢,雙方發生撕扯,那醉漢失手將院長打死了,嗚嗚…”說到這裡泣不成聲,身後響起沉悶的哭聲。
不少兵丁也圍攏過來看熱鬨,人牆的後麵則是囚籠,胡應麟和吳承簡麵有戚戚之色,不知是否想起了當年的自己,而趙顯達則半躺著,抬頭望向漆黑的天空,自從被捕後他一直是這副樣子。
唐定釗吸了吸鼻子,嘶聲道:“陳院長親切熱忱,說他與人爭執口角,我們卻是不信的,這定然是有人殺人滅口,我等承蒙院長恩情,如今他老人家橫死,學生們不能視而不見,隻是我們沒有院長的本事,求告無門,隻好約定一同去揚州府告狀。”
那中年書生也道:“這個法子還未施行,不知哪裡走漏了消息,臨行前夕竟有人找上了門,許以重利,揚言隻要不聲張,這筆錢就歸學生所有。陳院長屍骨未寒,我又豈能與這宵小同流合汙,當下便拒絕了。”
唐定釗道:“沒想到這些是苦難的開始,隔天我父親外出,半途中遇到流氓滋事,右腿被打傷。”
那中年書生臉色憋得通紅:“內子也被無端騷擾,對方揚言若是學生仍舊執迷不悟,下次可就見不到了。”
餘下眾生紛紛附和,本人受傷、家人受牽累的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