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白胖和尚停下掃帚,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圓圓的臉蛋,眉頭細長,倒三角的眼睛有些凶相。
他身穿一件寬大的茶褐僧袍,腰間係著一條青絛帶子,脖子上還掛著一串沉甸甸的佛珠,每一顆都打磨得圓潤透亮,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發出細微的碰撞聲。
白胖和尚上下打量了朱雄英一番,放下笤帚,雙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禮,道:“貧僧便是道衍,施主找貧僧有何貴乾?”
朱雄英怔了刹那,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白胖和尚,竟然就是他要找的道衍。
不過,這白胖和尚的衣著服飾確實符合規定,一開始佛教傳入中土,隻準穿若青、若黑、若木蘭等“三如法色”的袈裟,直到唐代武則天崇佛,朝廷才開始常賜高僧紫衣、緋衣以示寵貴,因而演變成了大紅袈裟,並不是電視劇裡演的那樣,和尚都穿大紅袈裟而到了如今的明初,按照洪武十四年頒布“比僧道服色,禪僧茶褐常服、青絛、五色袈裟;講僧玉色常服、綠絛、淺紅袈裟;教僧皂常服、黑絛,淺紅袈裟”的製度,不同教派的僧人需要穿不同的服飾。
大天界寺是如今大明禪宗之首,全寺上下僧人自然都是禪僧,若是奉行天台、華嚴諸宗的佛寺,僧人則是講僧。
麵對要麼當狗頭,要麼當軍師的抉擇,道衍選擇了後者,至少得活著才有機會知道問題的答案,同樣隻有活著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道衍給他倒了杯茶水,低著頭說道:“貧僧聽說過朱施主的一些事情,如今一見,果然有趣。”
總之,眼下整頓莫愁湖這件事情,雖然不大但卻是他要做的第一件實事,所以朱雄英要竭儘全力,把這件事情做得漂亮,而道衍既然有智謀,那麼或許可以問問他的看法,擇其能用之處來用。
“噫”
麵對這個答案,道衍的呼吸似乎都停頓了刹那。
“自然是要變的。”朱雄英麵不改色,“不過,卻並非是要改天換地。”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治理天下如果合乎道,就可以作到太平安定,把戰馬退還到田間給農夫,馬耕作、糞拉田;而治理天下如果不合乎道,那麼就連懷胎的母馬也要送上戰場,在戰場的郊外生下馬駒子。
“我確實窺得天機。”
他上下打量著道衍,試圖從這個貌不驚人的和尚身上,看出那“黑衣宰相”的影子。
“哪裡有趣?”朱雄英饒有興趣。
朱雄英也並不覺得自己能虎軀一震就收複道衍,令其心悅誠服的納頭便拜,但眼下既然兩人之間有了基礎的了解,那麼先拐帶上船還是可以的,道衍跟著朱棣的時候也不是一門心思不是?良禽擇木而棲都不止擇一次呢。
實際上,他的主張,便是改變大明,這一點與道衍是一致的,隻不過要怎麼改,改變到底有多大力度,卻未必與道衍的想法一致。
朱雄英坦蕩地承認了這一點。
“哦?”
道衍的三角眼微微吊了起來,露出了幾分玩味的神情繼續問道:“那敢問朱施主,這道是變好,還是不變好?”
當然,直接人身威脅綁過來也不是不可以,但這種方法就跟流寇抓落榜書生當軍師一個道理了,難免日後人家出歪主意所以還是交流一下比較好。
道衍的話語分外篤定,而剛才的問題,也是道衍為了驗證自己猜想所設下的小小陷阱,朱雄英的回答,已經驗證了他的猜想。
“道,便是這天下的種種舊製。”
來大天界寺找道衍的事情,朱雄英已經問過老朱了,而老朱的態度是默許,顯然,雖然老朱不喜歡道衍,但也覺得他是個有能力的人,於是故意冷落讓道衍閒置了這幾年,以備兒孫收用。
“朱施主如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