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馬麵雙斕裙的觀音奴站起身來,她輕輕地抬起一隻腳,自下而上,從朱雄英的膝蓋處慢慢掠過。
朱雄英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觀音奴的腳上。
天下第一美人的腳美麗得如同精雕細琢的藝術品,腳背上的肌膚白皙細膩還帶著幾滴水珠,仿若吹彈可破,她的腳趾修長而勻稱,趾甲上塗著豆蔻,顯得極為嬌嫩可愛。
“好看嗎?”觀音奴似笑非笑。
“好看。”
朱雄英很坦誠似乎並沒有回避自己的內心,但對於觀音奴來說這還不夠,她繼續問道。
“你的內心在那一瞬間到底想做什麼?你最初的真實念頭是什麼?”
“.”
“想把玩,甚至想用力撕開礙事的雙斕裙?讓我猜猜你接下來的念頭是什麼,肯定不是什麼世俗禮法,而是‘我不配’,對不對?”
“.”
“這就是下等人的思維,上等人永遠認為自己配擁有這一切,武則天難道成為李治的皇後前不是李世民的妃子?楊玉環在成為李隆基的貴妃前難道不是李隆基的兒媳?美人在權力麵前算什麼?你連擁有美人的心思都升不起來,還想要擁有至高的權力?在這條艱難無比的路上稍遇挫折,你怕是就會縮回去,瑟縮在角落裡,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念著‘我不配’,那你又怎麼能成就大事呢?”
“家兄王保保,皇帝親口所認天下奇男子,元末亂世叱吒風雲一時,你以為他為什麼是天下奇男子?是因為他在沙場上戰無不勝嗎?”
觀音奴無不驕傲地說著:“不,是他能匹馬渡黃河後,短短數年東山再起,正麵擊潰大明所有的名將!徐達、藍玉,哪個不成了手下敗將?這才叫天下奇男子!”
“一時失意算什麼?地位卑微算什麼?漢太祖高皇帝十戰九敗於項羽,一樣一統四海開創漢室基業;昭烈帝奔波半生一事無成,一遇風雲便能鼎足三國;神武帝年少時不過一介函使,見洛陽大火便有掃清寰宇之意.大丈夫隻要身懷騰龍之誌,終有一日能乘風而起。”
一陣風吹過,綠白的馬麵裙似乎都隨之蕩漾了起來。
風華絕代的天下第一美人,在眼前似乎唾手可得,便是修行了一甲子的高僧怕是都要破功,但朱雄英的目光卻漸漸堅定了起來。
“你說的都沒錯,我確實不懂權謀之術,心態也不夠強大,也有凡人的種種妄念,我要向你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但有些地方你說錯了。”
觀音奴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剛才已經明顯察覺到了朱雄英的心誌動搖,觀音奴不相信,在自己願意的情況下,這天下還有哪個血氣方剛的男人能抵禦住自己的魅力。
“不是所有人都是李治、李隆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劃分為上等人和下等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從你口中最下等的下等人,靠著時代的浪潮和自我的奮鬥,成為了你口中那個最上等的上等人,為什麼你們這些從草原上來的狼,被他都趕走了?為什麼他從來不把百姓當成羔羊看?為什麼他從來沒有想要什麼傾國美人?為什麼他從沒有覺得自己理所當然地擁有這一切?王保保是天下奇男子不錯,可彆忘了,是誰評的這個天下奇男子。”
“你想成為他那樣的人?這是一條孤家寡人的路,走上去時是豪傑,走下去便是聖賢了。”觀音奴的臉上帶著複雜的情緒,“如果是,那我能教你的隻有豪傑之路,那條路確實更高明一些,也更孤獨一些,我教不了你,甚至我哥哥也教不了。”
“我依舊願意向你學習你所知的規則、哲理和權術,還請你不吝賜教。”
朱雄英這一次目光坦蕩地看著觀音奴放在他膝蓋上的腳,像是在欣賞一副玉壁,甚至還伸手輕輕拂去上麵的水珠。
這世上有太多似是而非的道理,但當你拋開這些直視自己的內心,直視人性與獸性,人性與神性的交鋒時,便會知道,人之所以不是想要占有和撕咬一切的狼,有人之所以不會被權力異化成高高在上的神明,是因為人還有一些更高尚的東西,或許聽起來甚至有些可笑,但這確實是人的獨特之處。
在這個刹那,觀音奴終於明白在不久前自己為什麼會一眼選中這個人了。
她已經習慣了彆人看她時的種種眼神,男人的貪婪,女人的嫉妒,下人的諂媚,窮人的豔羨,唯獨沒有這種稍縱即逝後被偽裝起來的平視。
他的身上有一種很奇怪的氣質,或許尋常人無法察覺,但對於觀音奴來說,卻敏感地好像聞到了貓薄荷的貓一般.引人而又抗拒,這是她這個從小接受“上等人與狼”的元廷貴族身上所沒有的。
理想主義者在他身上留下的些許餘光,就足以讓他在這個時代顯得足夠與眾不同。
儘管,他還太過稚嫩,他還有種種能力或性情上的缺陷,他還缺乏必要的權謀和手腕,但對於觀音奴來說,相比於一條隨時可能翻臉無情把自己生吞活剝的餓狼,一隻羽翼未豐的雄鷹更讓她滿意。
觀音奴彎腰從朱雄英手裡拿回了那把梳子,輕聲道:“希望你能記住今天的話,也能記住我們之間的約定,我的族人,在未來能夠去陰山腳下自由地放牧。”
她轉過頭去,裙擺翩躚。
“另外,我收回之前的話,你是還未展翅的雄鷹,不是羔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