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仙雲回來以後,苗苗其實有點小心思。
她左看右看,覺得附近自己願意跟他玩,又對自己好的男人,好像隻剩一個楊哥,忍不住升起其它的念頭。
按本來,她跟姐姐是沒什麼秘密的,但也知道哪些是該說的。
以家裡人對她的緊張,也許會給周楊帶去一點麻煩,而且姐姐最近也忙著出版社的事情,早出晚歸。
萬一人家沒這個意思,豈不是很尷尬。
她雖然覺得還挺多人喜歡的,可世上始終有例外。
為此,她隻能跟福子和白若雲說——王雪最近忙著約會,她識趣沒多去打擾。
白若雲是她在家屬院的第一個朋友,不過自從先搬到城裡以後,就自然而然跟同住一個屋簷的福子更親近。
大家仍然是很好要,不過在裡頭分出親疏來。
但三個人是常在一起玩的,加上剛高考完的陳惟,他家小時候租過福子爺爺的副樓住,也算是一起長大。
陳惟考得不錯,如願被首都大學錄取,隻等著開學,可以說是最春風得意的時候。
他少年人心性,想把壓抑這一年的事情都做了,大膽邀請幾個女孩子跟他去歌廳——正經場所,有個本地的搖滾樂隊,每天下午都在那演出,門票就是一人一瓶橘子汽水,願意的可以再買點瓜果餅乾。
這兩年唱搖滾的火得一塌糊塗,苗苗其實是有些怕吵鬨,不過對歌廳也挺感興趣的,想想還是去。
借著吵鬨的背景聲,苗苗跟兩個朋友說著話。
福子和白若雲可以說是耳朵挨著耳朵,這才聽清。
兩個人的性子其實也不太像,白若雲更活泛些,對她這個“有喜歡的人”的說法很存疑,道:“就因為這個,你喜歡他?”
苗苗猶豫片刻,說:“應該是的吧。”
她有時候也覺得是一種對哥哥的依賴。
白若雲是頗讀了幾本寶島女作家的書,說:“喜歡哪有應該的,你都不確定,怎麼能算是。”
聲音太大,沉浸在音樂中的陳惟回過頭,沒說什麼又鼓起掌來。
跟女生一塊玩,少問在做什麼是他的準則。
寂寞如雪,他懷念起趙明宇來,不過兩個人其實不太合,充其量是認識。
偶爾大家一起出來玩也能湊一塊,但交情就是差那麼點意思。
苗苗也不怕他聽見,兩個人雖然是表兄妹,實則差幾個月,隻是她念書更早一些。
同齡人之間更能保守秘密,深知哪些是能跟長輩說的,哪些不能。
她捏著自己的下巴說:“那就是吧。”
語氣聽上去還是不對。
福子試圖幫她判斷,說:“你見到他高興嗎?”
當然是高興的,周楊開出租車,大街小巷鑽個遍,要是看到什麼好風景,總是記得來跟她說一聲……
苗苗細數著種種關照,可說來說去,還就是圖他對她好。
白若雲覺得有喜歡的道理,又經不起推敲,說:“我覺得有點不對。”
要叫她說,又說不出來,畢竟都是情感上的一頁白紙。
福子更是愛莫能助,攤著手說:“人家說,喜歡是看不見摸不著的。”
既然這麼奇妙,她可沒這個本事。
苗苗沮喪歎口氣,聽台上的人唱著《一無所有》,隻覺得耳朵都快炸開。
看手表時間差不多,說:“我得回家了。”
她作息向來規律,幾個人也就沒起疑,她是為另一個人才要走的。
周楊這幾天晚上都來方家轉一圈,因為知道方青禾最近早出晚歸,趙阿姨方叔叔也各有事情忙,就這麼漂亮小姑娘在家,總是叫人不放心。
加上本來這個暑假,她是早晚都跟王雪一塊玩,現在是沒辦法。
算來算去,周楊都覺得自己有一半責任,實在是她的朋友太少,就這麼寥寥幾個,不得不多擔待些。
順路就去帶點吃的去看一看,也礙不著什麼事。
苗苗或許知道緣由的,最近都很期待這個時間,她在院子裡支起畫架,對著媽媽養的一缸魚邊畫邊等,小黃就蹲在小主人腳邊,身下墊著一張竹席,是它專用的。
一有人敲門,她就能聽到。
周楊拎著半隻烤鴨,覺得進巷子到方家門口都能聞到味。
他敲門沒出聲,用的是三長兩短的敲法,算是個暗號,也不想讓街坊鄰居覺得大晚上有男人叫門,挺不合適的。
苗苗站起來,小黃也跟著動,一齊到門邊。
周楊笑道:“小黃,聞見肉骨頭味了?”
苗苗輕輕摸著小黃的頭說:“它最近連肉都快咬不動。”
衰老的表現,在它的身上來得更早。
周楊聽出她的傷感,轉移話題道:“烤鴨吃嗎?”
苗苗打小愛吃東西,又不愛動騰,小時候其實有幾分圓潤,像日曆上的年畫娃娃,靈動可愛。
生來就是圓臉,兩頰的肉嘟嘟,七十年代那會,誰不說是個福氣孩子,證明家裡吃得起飯、又受寵。
周楊記得小時候腹誹過她不少,這會看她吃東西的樣子說:“你小時時候也這樣,吃東西的時候哼唧哼唧的。”
這話是說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