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儀起身,透過茶茶與裴鴻羽高低錯落的縫隙看去,隻見情緒激動的虞寧已被那衙差懶腰死死抱住。
虞寧沒有穿官府,一身銀灰色衣衫被衙差弄出了團團褶皺。
“你放開我!我殺了這狗賊!”
即便被人轄製著,他仍不肯放棄掙紮,下死力氣往前衝。
那衙差漸漸覺得吃力,便回頭衝同僚叫道:“快來幫我,我快撐不住了!”
又有兩名衙差趕忙過去幫忙。
三個人合力將他控製,虞寧見掙脫不開,便惡狠狠的衝著湯禧大喊道:“豎子!今日不將你碎屍萬段,難消我心頭之恨!”
湯禧滿臉驚恐,連連後退,嘴裡不住的嘟囔著:“……瘋、瘋了吧!”
尤福見他這副慫瓜樣兒,在背後呸了一聲扭過頭去。
見自己下屬鬨得實在有些不像話,施文彥終於忍不住,怒氣衝衝的疾步走到他麵前斥道:“虞子平,殿下麵前,你膽敢放肆?!”
又道:“身為禦史,堂前咆哮,你還有沒有點體統!”
接下來怎樣,李令儀沒有再聽。她往前走了兩步,問錢侍郎:“錢大人,你讓虞大人去查什麼去了,給他氣成這樣?”
李令儀猜測,虞寧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就成這樣,他一定是被什麼給刺激了。
虞寧作為受害者的親屬,對一個人能有如此歇斯底裡的憤怒,隻能說明他知曉了致使元淼夫婦死亡的罪魁禍首。
方才高洵調查到賬冊口供,是得了主審錢侍郎的授意。那此刻的虞寧,必定也是調查證據去了。
“回殿下,臣隻是讓虞大人去了趟飄香樓。問問虞夫人死後元大人被人誆到了飄香樓時,這位知府大人到底在不在場。”
尤府家丁劉石以及尤福,都供述當日是湯禧設計殺害的元淼。而湯禧一上大堂,一概否認。
因為尤福才剛剛招的供,沒來得及去查證,並不曉得真偽。因而錢侍郎便趁著方才退堂的功夫,分彆請高洵與虞寧這兩位最渴望真相的人去查問了兩處疑問。
這兩處疑問,一處尤福賬本的真偽,另一處就是尤府家丁劉石及尤福所說飄香樓密謀一事。
第一處疑問,方才高洵已經給了答案。
看虞寧反應,這第二處疑問大概率也被證實了。
李令儀心裡有了底,將高翊從大牢裡撈出來,就更加有把握了。
她頷首笑道:“錢大人辛苦!”
隨後轉過身去,朝熱鬨中心走去。
有施文彥這個頂頭上司的嗬止,虞寧雖然不再瘋狂叫囂,但仍有憤恨難消。
“大人,你不知道!這狗官他草菅人命,狂妄至極!他的惡行,簡直罄竹難書!”
“罄竹難書,那就慢慢書,一件一件的書!”
李令儀撥開人群,走到虞寧跟前,衝壓製他的衙差道:“把他放開。”
“是!”
三位衙差就此鬆開了手。
李令儀重新入座,茶茶與裴鴻羽自覺的站回了她身後,眾人也各自歸位。
這一場鬨劇才算是收場。
“虞大人,不若就從飄香樓說起吧!”
公堂回歸寂靜,李令儀端起茶盞想喝口水,打開碗蓋才發現甜白釉茶碗中隻剩冰涼的殘茶。便隻好拿起碗蓋仔細把碗。
潔白如雪的碗蓋一側,一枝雅淡高潔的梅花含苞待放。
這套茶具不僅釉澤水潤柔和,連丹青亦是不俗。
虞寧理乾淨了衣衫,又整了整冠,才走到大堂中央左右施禮。
“臣都察院禦史,參見公主殿下,見過諸位大人!”
待叫起了,他才直起脊背緩緩道:“方才退堂時,錢大人授意下官拿著劉石的口供,前往飄香樓,查證一些事情。”
“臣到了飄香樓問起店老板舍妹亡故當天,舍妹夫可曾來過飄香樓沒有。”
“下官剛問完,那老板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有,不止有舍妹夫,還有西城的尤福等等一連說了好幾個鹽商的名字,甚至當天知府老爺也在場!”
“下官將老板所述姓名,與劉石口供中所言分毫不差!而且有一位店小二注意到,下官妹夫離開時耷拉著腦袋,像是醉的人事不省的樣子,可是當天他們廂房隻要兩壇竹葉青。兩壇竹葉青,也不過是一斤左右。”
“廂房內有八個人,一斤的酒,滿打滿算一個人合二兩。以下官妹夫的流量,甭說二兩,就是那一斤酒全都他喝了,也不可能喝成人事不省的程度!”
說到此處,方才壓住的怒氣又湧了上來,虞寧伸手指向湯禧,道:“可見,尤福與劉石所說的就是真相!就是這個姓湯的讓劉石殺了舍妹夫!”
“虞大人,你可不能胡說!”
湯禧立即反駁道:“哪有人買凶殺人自己還親到現場的?虞大人彆白白給人賣了,回頭還幫人家數錢!”
“那是因為我約不出來元大人,你才不得不親自出手!”
當了許久隱形人的尤福,也跳了出來。
一時間你一言我一語,吵做了一團。
李令儀不經意間往外看,不知何時,門外圍觀的百姓已經寥寥無幾了。
這吵鬨聲讓她心煩,垂首看著從腰間垂下的綬帶,上麵用金線密織著一支的鳳凰翎羽,精致到翎羽上的絨毛根根分明的地步。
“都給我住嘴!”
終於忍無可忍,一掌拍在了桌麵上,方才把玩的碗蓋沒放好,骨碌碌的從桌麵滾到了地麵,“啪嗒”一聲,碎成了三片。
公堂立即靜了下來。
“殿下息怒!三位主審息怒!薛撫台息怒!”
湯禧左中右挨個行了一遍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