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實的角度出發,眼下其實不是拿回西域最好的時機。
這與其它條件無關,純粹就是越晚拿回來,花費的成本、國力就越少,得到的就越多。
畢竟即便不拿回來,在滅亡了西夏之後,沒有了西夏攔截西域商人,大宋與西域之間的絲綢之路貿易,依舊非常通暢。
早早地拿回來,不僅需要承擔更高的軍費成本,還需要承擔更貴的治理成本,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就像滅遼一樣。
即使早期有手榴彈、火炮也完全可以不用急著滅亡遼國,通過軍備競賽,把遼國國力拖垮,再輕鬆滅掉最為合適。
現在的情況也是如此。
西域的問題就是太遠了,高昌距離汴梁三千公裡,距離長安兩千多公裡,即便是距離滅西夏後,大宋控製最西北的沙、瓜二州,也有接近一千公裡。
勞師遠征,後勤補給,再加上對當地治理花費,可以說是個非常大的數目,並且獲得的利益也遠沒有付出的成本那麼大。
唐朝滅高昌是因為高昌與突厥勾結,為了防止突厥西遁與高昌聯合,這才出動大軍將高昌滅掉。
所以大唐把高昌國消滅,順帶著控製西域本身就有軍事戰略目的。
大宋就不一樣。
遼國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多久,就算是聯合西州回鶻,也是死路一條,基本上就不存在有什麼能夠聯合回鶻夾擊大宋的情況出現。
要是出兵攻打西州回鶻,從汴梁運糧食過去,陸路行軍三千多公裡,沿途的花費那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更彆說即便是打下來,過於遙遠的距離也難以治理,隻能采用羈縻統治或者都護府這樣的策略實施,基本上就不可能實現像內陸地區一樣的實質控製。
因此如果大宋純粹是隻想以占領和實際控製西域為目的而出兵的話,完全可以再等個十幾年,等內陸的鐵路係統完善再做計劃。
到那個時候鐵路修到玉門關,後勤壓力以及糧食損耗將大幅度減少,不需要浪費那麼多的國力。
同時也能實質控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能遠程遙控。
不過趙駿卻有另外的打算。
在他看來,收回西域並不是在於要恢複唐朝疆域,讓大宋看起來跟漢唐一樣必須擁有那麼多土地。
而是要用這麼大一片土地,讓它產生實際價值和用途。
最直觀的就是棉花經濟。
後世西方列強在殖民時代本質上就是掠奪自然資源。
那麼除了金銀銅等礦產以外,還有什麼呢?
當然是蔗糖、棉花、木料、水果等。
殖民者往往以公司或者莊園經營的形式,用武力在當地強迫奴隸勞動。
最出名的有美國南北時期南方莊園主,東印度公司、聯合果品公司、倫敦公司之類。
而棉花,就是貿易當中最主要的商品之一。
南方奴隸主的莊園作物,就是棉花,整個19世紀到20世紀上半葉,美國都是世界第一大棉花生產國和出口國。
直到20世紀下半葉,才慢慢被中國和印度超越,從老大變成了老三。
可以說到了21世紀,世界棉花看中國,中國棉花看新疆,新時代黴帝為了打壓我們的棉花產業,故意炮製各種虛假消息,在全世界範圍內引起軒然大波,這就足以說明新疆的棉花產量在全世界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眼下大宋其實已經收集到了全世界比較優秀的棉花種類,經過十年的推廣種植,已經在廣南東路生根發芽,遍布整個廣東。
然而在廣東種植棉花也就圖一樂。
真要搞產業還得是新疆。
那裡的氣候環境、光照情況都極為適合棉花的種植,在適合程度上比廣東強得太多。
現在棉花產業基本上也就隻是在廣東那邊進行全廣南東路試點。
大量的農業部人員在那邊參與試驗,以育種更優質的棉花種子為主,而不是靠著廣東的那點產量給予全國棉花供應。
如果靠著廣東那點產量讓全國百姓冬天有棉衣穿,有棉被蓋,那還不如指望大宋多從北方進口點動物皮毛,搞點羽絨服、羊毛衫之類的靠譜得多。
所以真正要想完成棉衣自由,讓大宋所有的百姓都有棉衣穿,有棉衣蓋,那西域就必須收回來,儘早進行產業布局,完成深化耕耘細作。
翌日,到了三月十日,大宋朝廷就正式向西州回鶻發送國書,要求他們與遼國斷開連接,向大宋歸附,不然沒他們好果汁吃。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自然是個借口。
但西州回鶻裡隻有龜茲回鶻向大宋進貢,而高昌回鶻向來蔑視大宋,隻奉遼國為宗主國也是不爭的事實。
如今大宋重新回到東方之巔,自然要把從唐朝中後期失去的東西拿回來。
不僅僅是地盤。
還有曾經周邊所有國家宗主國的地位以及萬國來朝渭水東的聲望!
然而高昌回鶻顯然沒有吸取唐初時期高昌王的教訓。
或者說。
西域各國自身缺乏史書記載,很多東西都是靠口口相傳,反倒是中原王朝對他們有很多記載,知道的曆史比他們更多。
兩個月後,大宋慶曆十一年五月份,距離汴梁三千多公裡外的高昌國,也就是後世新疆吐魯番盆地一帶。
正是五月夏日,茫茫戈壁灘上長滿了青草。
白水河,也就是後世吐魯番白楊河兩岸牛羊成群,遠方的天山山脈在潔白的雲朵籠罩下,像是一條蜿蜒的長龍一樣伸展。
在白水河岸邊,一座碩大的城池屹立,它由夯土結構打造,城高接近四丈,上麵旗幟飄揚。
城內坊市街道林立,穿著各種服飾的人們在其中穿梭。
裡麵有回鶻人、黑汗人、大食人、吐蕃人、塞爾柱人、沙希人、慈尼人、吉斯人、烏古斯突厥人、花刺子模人等等。
如果再算上漢人、黨項人、契丹人、蒙兀人等等民族,恐怕湊個百來種民族沒什麼問題。
作為絲綢之路的重要樞紐,高昌商業極其繁榮,唐初時期有三萬餘人,後來五代十國並沒有波及,人口得到了發展,常駐人口超過十萬。
在城中正中心的位置就是高昌皇宮,這一代的高昌回鶻國王阿啟伏羅坐在王座上,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使者。
使者有三人,兩人分彆是由鴻臚寺、國信所、都亭西驛、禮賓院、懷遠驛、同文館等以前宋朝外交部門合並而來的外交部郎中與員外郎。
另外一人則是禮部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