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這個人屬於明哲保身類型,在政治風波當中,不會輕易表麵立場。
但這種行徑在兩派人看來,就屬於支持不徹底,等於徹底不支持。
最早禍根是劉娥垂簾聽政時期,當時章獻太後劉娥把持朝政。
於是有一批大臣諸如丁謂之流,擁護劉娥執掌大權,對劉娥非常諂媚。
另外一批大臣以呂夷簡、範仲淹等人為首,要求劉娥放棄權力,還政於趙禎。
雙方互相攻訐,在朝廷上鬥爭不斷。
可大權又被劉娥掌握,導致親趙禎的皇帝派係陸陸續續都被下放到地方去。
這裡麵就包括了晏殊。
但晏殊不是上書要求劉娥還政才被下放,而是自己找了個借口由頭,犯了點小錯誤,主動被下放。
原因也很簡單。
隨著趙禎的年齡越來越大,親政的可能性越來越高,為了表明立場,又不敢直接針對劉娥,那自然得如此。
所以事實上在與太後黨一派的鬥爭當中,晏殊根本就沒出過什麼力,完全是毫無作為。
之後又因為下放過的事情,反而被認定為皇帝黨,又被提拔上來。
這自然引起了很多皇帝黨的不滿,名聲就臭了不少。
曆史上慶曆新政,晏殊又繼續明哲保身,但卻明裡暗裡幫助呂夷簡等反對派,那結果不言而喻,讓富弼、歐陽修等人直罵娘。
現在雖然沒有像曆史上那樣暗地裡反對新政,可政製院製度後,呂夷簡也還是與範仲淹有相當大的政治鬥爭。
比如第一次慶曆新政的時候,呂夷簡的兒子涉及其中,就差點廢除了考成法。
若非趙駿力挽狂瀾,恐怕吏治不會變好。
其中晏殊再次明哲保身,富弼、文彥博、歐陽修等力挺範仲淹的人一邊聲援範仲淹,一邊怒罵呂夷簡,又對晏殊的行徑不滿意。
因此雖然晏殊是富弼的嶽父,但說實話,兩個人的關係還真不怎麼樣,富弼也不會去找晏殊的關係要名額。
“就這件事,現在我是一個頭兩個大。”
範仲淹雙手一攤道:“今年的情況你也知道,有六名宰輔要離開政製院,所以基本上舉薦了就大概率肯定能入院,但我手中的名額就隻有一個,我能怎麼辦?”
“你的事情問我做什麼.等會”
趙駿眼珠子轉了轉,恍然大悟道:“好啊,難怪你今天一直在我麵前長噓短籲,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原來是在打我的主意?”
範仲淹笑道:“怎麼,如今諸部尚書當中,有哪位得到漢龍的青睞不成?”
“那倒沒有。”
趙駿搖搖頭。
“所以嘛。”
範仲淹雙手一攤道:“既然沒有,那不如向國家舉賢能之士。漢龍你也知道,這些都是治國奇才,我也從未想過黨爭,但這些治國大才如果不能入主中央,從一部躍至天下事,殊為可惜。”
“這樣啊。”
趙駿摸著下巴思索起來,片刻後長舒了一口氣道:“可以,這次我可以幫你,你自己舉薦韓琦,我舉薦富弼,夏竦會舉薦文彥博,但我希望五年後,你們得回饋我。”
範仲淹想了想,點點頭道:“這事我會與他們商議。”
“那就這樣,行就給我個準信就是了。”
趙駿說道。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政治交換了。
政製院雖然一家獨大,但諸多宰相其實會把趙駿的權力分走。
隻是大方向他掌舵,在其餘小細節上,地方政務、各類事情處理,都是其它宰相在安排。
所以實際上趙駿雖然大權在握,可本質上來說,他也隻是宰相的代表人物,在很多大事方麵,都需要有人在政製院給他支持投票。
就如同當初推行慶曆新政一樣,需要不斷修改,不斷完善,把很多比較激進的策略刪除,才能換取呂夷簡他們的支持。
現在隨著呂夷簡王曾那一批人沒了,他的權力是越來越大了,但這種權力來源於一些特殊情況。
最直觀的就是晏殊、蔣堂、張士遜三人中立。
範仲淹暫時與他的理念和道路相同。
李迪和夏竦是他的黨羽。
蔡齊、宋綬、賈昌朝沒有呂夷簡那種與他對抗的權威。
新來的鄭戩、杜衍等人沒什麼話語權。
如此趙駿就能一言堂。
若是換一批新人上來,再出一個呂夷簡這樣的人物,說不好會影響趙駿的權威。
因此這些年他也一直在培養自己的後備力量。
前些年帶著王安石等人行走天下,無疑就是在培養他們做儲相。
但可惜的是無論從資曆還是職務上來說,他們都不能一下子就被提拔到宰相的位置。
楊察楊告等人目前還隻是各部侍郎,需要到一級機構擔任尚書才有被提名權。
其餘王安石、李孝基、陳希亮等人更不用多說,還得升到侍郎才行。
預計要下一屆楊察楊告等人入院,下下一屆才輪到王安石他們。
目前唯一有資格被提名的是開封知府包拯,開封知府被提至正二品,與各一級機構尚書同級,有被提名權。
然而包拯有兩個問題,一是資曆問題,他雖然是與韓琦、文彥博同榜進士,可父母相繼去世,中間有長達七八年的守孝空白期,導致資曆有缺。
被提拔到開封知府就已經算是升火箭一樣快了,再提拔到宰相,那就太離譜了點。
二是性格問題,包拯這人對事不對人,彆管伱是不是提拔他的人,隻要他認為你錯了,即便你是皇帝該噴還是得噴你。
所以如果讓包拯進了政製院,大抵政製院裡就不得安生,性格太剛直,很容易得罪同僚和上司。
綜合種種,包拯就隻適合乾開封知府,不適合治理天下。
反倒是韓琦、文彥博、富弼等人都是治理天下的好手,特彆是韓琦,趙駿雖然厭惡他在西北的行事作風粗暴,害得宋軍連連慘敗。
可政治和治理方麵,韓琦確實是毋庸置疑的頂尖水平。
因此現在與老範做筆交易,把這些人選上來,下一屆再讓他的人幫忙舉薦自己的人,很多事情就方便許多。
仔細想想,如果是以前趙駿肯定不會這麼乾。
但到了如今政壇浮沉十五年,他才明白很多事情政治的本質就是利益交換。
如果你依舊是個愣頭青一樣什麼都不懂,隻知道蠻乾,那麼結果和下場就隻有一個——被牆倒眾人推。
所以唯有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讓政製院的宰相全都變成自己人,那麼施政起來,才叫暢通無阻。
這亦是趙駿從呂夷簡王曾等人身上學到的最好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