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範仲淹點點頭道:“坐吧。”
眾人各自坐好。
歐陽修又是第一個說話道:“希文公,咱們這次大勝,就連諫院都拿到了手裡。下一步,就由諫院群起上書彈劾呂夷簡,看他下不下來!”
“嗯,彥國現在知諫院,執掌諫官,我們正好可以用來攻擊宰相!”
蔡襄也說道。
“會不會太冒失了些?官家隻是讓希文清掃了一些呂黨中下級官員,呂夷簡、宋綬地位穩如泰山,顯然官家並不希望他們被罷相。”
餘靖遲疑道:“若是我們執意繼續彈劾呂夷簡,怕是會引得官家震怒啊。”
“怕什麼。”
歐陽修向來都是膽大包天,當即說道:“就是因為官家太顧念舊情,才讓呂夷簡這廝專橫朝政,此人已為權相,李斯趙高不過如此,若是不能罷相,大宋國家危在旦夕!”
“嗯,有道理。而且誰不知道彥國與我們同氣連枝,官家讓彥國執掌諫院,很有可能就是想利用我們來牽製呂夷簡,隻是因為呂夷簡畢竟是老臣,”
尹洙也說道:“彥國,過些日子,你就馬上彈劾呂夷簡吧。”
眾人都看向富弼,現在富弼也已經成長為打垮呂黨舉足輕重的重要力量了。
曆史上範呂這場黨爭持續了數月,最終以範仲淹、餘靖、尹洙、歐陽修、蔡襄等人被貶出汴梁,呂夷簡獲得大勝作為結束。
但現在卻與曆史上完全不同。
因為這一次範黨並未遭到清洗,反而呂黨中下層的諫官力量得到了毀滅性打擊,在朝堂上的話語權減少了許多。
最重要的是宋代諫院十分特殊,這個機構屬於輿論機關,負責在朝廷中搜集建議和評論。
當時在朝廷中設立諫官和禦史,通稱台諫。禦史負責組織各種官員收集民間的意見;諫官議論施政的得失,供皇帝參考,有時還可糾正皇帝的錯誤。
宋承唐製,但宋與唐的諫官製度卻有所不同。唐代諫官屬門下省,即由宰相負責統轄,是宰相的喉舌,所以唐代諫官成為相權的力量。
而宋代朝廷把諫官分為左右諫議大夫、左右司諫、左右正言,設立諫院,諫官再不屬宰相管理和薦舉,由皇帝直接親擢。
這造成諫院權限很大,對朝廷百官的任用及各種政事都可討論,提出意見,規諫朝政缺失。
諫官在諫院有知無不言、言無非罪的風氣,常常和宰相的意見相左,自此諫院成為皇帝監督朝廷官員的重要工具。
如今富弼被調回汴梁,知諫院,就屬於執掌諫院,雖然加上他開封府推官的職務,也就是個從六品級彆,可諫官素來職小權大,與明朝給事中一樣都有不小的能量。
把範黨一名大將調到諫院這個重要的位置,眾人猜測,官家顯然是有意鉗製相權的打算,所以決定立即起事,利用富弼的能量開始對呂夷簡展開攻擊。
但聽到眾人的話,富弼並未立即做出回應,而是看向範仲淹道:“範公,你以為呢?”
範仲淹沉吟片刻,反問道:“彥國,伱有什麼想法?”
“我覺得官家這次舉動很奇怪。”
富弼說道:“雖然看似裁撤了不少呂夷簡的門生故吏,但皆是中下層,如侍禦史韓瀆、諫官高若訥、劉介等,並未損傷根基。而且即便裁撤的台諫官員,充任者除了我以外,其餘上任者並不與我們交好,這可不像官家要對呂夷簡動手的跡象。”
“好像也是。”
被富弼提醒,餘靖皺起眉頭道:“若官家真想讓呂夷簡罷相,我等皆可以入禦史台、諫官院,到時候群起而攻,即便呂夷簡臉皮再厚也該自己罷相了,怎麼就彥國回來了?”
範仲淹輕笑著搖搖頭:“這並不奇怪,官家向來都是這左右搖擺的性子,若非......”
歐陽修納悶道:“若非什麼?”
“沒什麼。”
範仲淹擺擺手。
他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趙駿的話,他現在已經被貶去饒州了。
那位官家一直都是那麼舉棋不定。
趙駿說過,曆史上範呂之爭持續了數月,官家拿不定主意,但最後還是呂夷簡在官家心裡的地位高一籌,讓範黨被貶出京師。
而如今趙駿的出現,讓官家意識到自己很重要,也就是說他範仲淹在官家心裡的地位被提高了許多。
正因如此,官家才想著一碗水端平,既不大規模罷黜範黨,也不直接裁撤掉呂夷簡,而是隻針對呂黨的中下級基層,又把富弼提回來,算是安撫範仲淹的情緒。
但問題在於範仲淹心裡呂夷簡就是個禍國殃民的權相,雙方無論是在利益還是立場上都不相同,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讓範仲淹就此罷休?
所以這鬥法還得繼續。
富弼說道:“官家搖擺不定,顯然不願意罷黜呂夷簡,縱使上書彈劾,也不一定有用。”
歐陽修急吼吼地道:“我就不信那呂夷簡臉皮這麼厚,一直被彈劾還好意思再待在相位上不挪窩。”
“永叔,你彆這麼急躁,你這樣的性子將來會吃大虧的。”
範仲淹皺眉道:“現在若是逼著官家做抉擇,我們不一定能討得了好,必須謀定而後動。”
“希文有什麼主意?”
蔡襄問道。
“你們忘記了。”
範仲淹環顧四周,微微一笑:“我背後,有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