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呂夷簡說道:“官家,大宋自有國情在此,趙駿也隻是從史書裡隻言片語了解,無需在意他的胡言。”
王曾也說道:“後世也未嘗沒有君王國家,以前我們並不知道將來該如何跳出王朝滅亡的循環,現在知道了,自然也就清楚我們以後應該要走的道路。”
“不錯,正如趙駿所言,國家的政權不是體製,而是國家內部是否安穩,能夠讓百姓過得富足,能夠讓外敵感到恐懼。隻要能夠做到這些,不管是皇帝還是趙駿說的總統議會之類,都是一樣。”
“嗬嗬,我就不信那所謂的總統議會就沒有權力爭鬥,沒有利益糾紛。說到底還是國家是否強盛的問題,如今我們早就已經站在了曆史的前沿,知道了後來的發展,未嘗不能讓自己的國家變得強大,從而改變趙駿說的那所謂封建王朝是個輪回的命運。”
“是啊官家,雖然趙駿說話很不好聽,但對於我們大宋來說,這是上天賜予的禮物。若漢唐有趙駿,豈有我們今日之大宋也。”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實際上還是避開了趙駿所說的核心問題。
不管是總統製還是議會製亦或者選舉製,都離不開一個問題,那就是避免了家天下,而家天下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隻是這個東西是大宋皇權的依仗,這些大臣們隻是想改革讓大宋強盛,不是自己想腦袋搬家,所以很識趣地直接忽略了趙駿說的這事,完全沒有人去提。
趙禎點點頭道:“朕自然明白這些道理,趙駿這小子,罵自己祖上著實太狠了些。他的話雖不中聽,但朕若是想中興大宋,還是少不得倚仗他,朕明白這些道理,隻是他說的這家天下體製......”
不知道是隨口問的,還是彆有用心,趙禎反而自己提了出來。
呂夷簡立即說道:“官家要知曉,趙駿厭惡大宋體製,是因為他覺得大宋皇帝沒有遠見。然而現在有一個一千年後的人出現,還怕將來皇帝沒有遠見嗎?”
“不錯,人最害怕的是沒有遠大理想,過得渾渾噩噩。我們以前隻擔憂著國家,卻看不見未來。如今見了未來,心中又有何懼?”
“臣覺得趙駿雖有冒失之處,但他說的話,卻還是很有見地。他說範仲淹慶曆改革,隻知道莽撞,忽視了全天下官員的利益,而受到大家群起而攻。這難道不說明他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嗎?若他來改革,豈有不能應全之理?”
“趙駿若能補全科學體係,我們想辦法彌補資源缺陷,隻要官家擁有今日這般見識和遠見,有官家的鼎立支持,未嘗不能引發工業革命,製造出趙駿所言的火器出來,有了火器,還怕遼人和西夏嗎?”
“雖說趙駿厭惡封建體製家天下,可不代表這就一定是落後的。雖然代代不一定有明君,可隻要好好規劃未來的事情,即便皇帝平庸了一些,國家也能按照秩序規劃去發展。”
“正是,天子不能以一人之力治理天下,不是還有群臣嗎?諸多大臣想來應該是賢明的,知道未來的道路該怎麼走,充當皇帝的智囊,便能引領國家走下去。”
群臣紛紛打開了話匣子。
《三國演義》開頭第一句話就是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古人早就知道曆史是個輪回,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跳出這個輪回。
現在趙駿給出了答案,他們就像是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每個人都有了新的目標。
然而還是這個核心問題。
趙駿其實並不是痛恨專製製度,而是痛恨家天下。
因為他也說了,毛熊在慈父手中曾經綻放過極大的輝煌,從一個農業國短短數年變成世界第一的重工業大國。
這說明如果有一個有遠見的皇帝,帶領一幫能臣乾將,是可以成就一番偉業。
隻不過趙駿厭惡家天下在於不是每一代皇帝都英明神武,一旦皇帝愚不可及,像宋徽宗那樣,昏庸無能玩物喪誌,就會導致國家滅亡。
所以這個問題的核心關鍵就在於,家天下的問題該怎麼解決。
而呂夷簡和王曾他們就很巧妙地避開,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家天下害怕的是將來皇帝不行,那把這皇帝教會了不就行了嗎?
畢竟趙駿有著未來一千年的遠見,一個皇帝能活多少年?
就像毛熊做的兩個五年計劃一樣,隻要能把未來幾百年的任務安排好,國家按部就班地去完成,皇帝再昏庸無能,總歸能讓國家秩序穩定。
趙禎聽了眾人的話,微微點頭,心裡稍微有些放心。
他剛才其實就是故意這麼提的。
萬一趙駿的話真把這些大臣們喚醒,要搞什麼像兩漢時期霍光之類架空皇帝權力,那樂子可就大了。
而且還有靖康恥這把劍懸在頭頂上,總歸是讓人難以心安。
但他不能直接就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
因為趙駿說過,大臣們的利益並不一致,隻不過他們暫時在趙禎麵前拋棄立場,聯合在了一起而已。
如果將來自己做了什麼有損他們利益的事情,說不好可能會造成比較麻煩的後果。
比如把趙駿的事情捅出去,或者在暗中使絆子,阻撓改革發展。
所以他需要大臣們表個態,也算是一次試探。
而且趙禎聽了這麼多天的課,也已經明白了分蛋糕的意思。
他在考慮未來等趙駿眼睛恢複,並且成功拿下趙駿之後,就開始商議著進行慶曆新政改革的事宜。
到時候他希望趙駿能拿出一個方案出來,看能不能把呂夷簡、王曾、範仲淹等人說服,讓他們形成一個利益集團。
現在這些人其實也僅僅隻是依靠有趙駿出現,在趙禎的影響下,短暫地站在一起而已。
實際上這些天朝堂鬥爭也能看得出來,他們隻是貌合神離罷了。
去年李迪集團和呂夷簡集團鬥法,呂夷簡把李迪趕出朝堂才過去沒多久,今年就又有了新內鬥。
範仲淹集團和呂夷簡集團不對付。
王曾集團和呂夷簡集團同樣不對付。
而王隨跟盛度兩人則在旁邊看戲。
趙禎不蠢,作為宋代有名的明君,即便放在整個華夏曆史上也能勉強排進前三十左右的皇帝,他隻是性格比較軟一點,為人仁厚,不代表他是個真傻子。
他希望手底下這群大臣們能放下黨爭,把國家利益放在前麵,所以就想著看能不能把他們利益集中起來解決。
可惜的是他感覺自己沒有趙駿看得清晰,也沒有那個能力。
就隻能等趙駿眼睛恢複之後再說了。
“朕也讚同諸公的想法,大宋若想長治久安,就必須要讓國家強盛,趙駿說過,現在這個時期,西方比我們遠遠落後,我們的科技水平,位居世界第一。”
趙禎環顧眾人說道:“若是要強盛,就首先需要有規劃。像趙駿嘴裡說的那位慈父一樣,對國家進行製度變革,咱們先討論一下,該如何才能進行製度變動,發展壯大起來。”
在這一刻,趙禎心裡有了夢想。
人如果沒有夢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區彆。
而人一旦有了夢想,就不再是一條鹹魚,而是一條有夢想的鹹魚。
趙禎打算做一條有夢想的鹹魚。
他想要讓大宋強盛,讓大宋不再被後世謾罵,讓大宋的旗幟,插滿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