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作為大宋首都,除了錦繡繁華以外,更多的是權貴遍地。
王公貴族、高門衙內不知道凡幾。
有的時候從樊樓三樓的樓上扔出一塊石頭,都不知道砸到的是平民百姓,還是幾品大員。
天子腳下,最不缺的就是有權有勢者,特彆是宋初以來的各家將門。
官家賞賜曹家之後,朝堂並沒有什麼轟動,反倒是將門那邊頗為驚詫,紛紛派人來曹府詢問情況。
大宋將門已經被邊緣化,有點像明代勳貴。
將門各家沒有實權,子弟除了授予一些勳官以外,也沒有其它權力,基本就是混吃等死。
原本曹家也一樣,除了曹修還勉強擔任有點實權的皇城使以外,其餘人都沒什麼權力,還常常被文官集團打壓限製。
要知道曹家還出了一個皇後都是如此,更彆說其它將門世家,因此聽到曹家破天荒得到了賞賜,並且官家大力稱讚曹家,一個個也都驚訝起來。
很快曹琮就按照曹皇後的吩咐,在樊樓宴請其餘將門世家的人,與曹家交好的十多家,紛紛赴宴。
宴會上眾人才知道,原來官家是希望他們把錢存入交子鋪。
得知此事,有些人比較猶豫,因為交子鋪這個東西誰也摸不準,萬一像當年成都交子鋪那樣破產,他們豈不是要血本無歸。
然而但凡有智慧者,就都沒有遲疑,宴會結束之後,就回去把家裡大量現金搬出來,存去交子鋪了。
因為他們知道,這筆錢不管以後能不能拿得回來,至少現在,就是交錢保平安。
否則對付如今沒有兵權的將門,官家有的是辦法。
......
......
六月二十九日,汴梁交子鋪門口處,擠滿了長龍。
此刻南城相國寺旁州橋大街上,街麵人山人海,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彙聚,來來往往的人擁擠在一起,整條街道,都變得水泄不通。
這裡本來就很多街麵上的商販,現在又來了不知道多少,有逛街的,路過的,更多的卻是來看熱鬨的。
烏壓壓怕是幾百上千號人,將州橋大街塞滿,紛紛湊在交子鋪外觀望。
連對麵的酒樓都坐滿了人。
祥德樓二樓的欄杆邊,幾名雍容華貴的富商正誌得意滿地坐在上麵,俯瞰著下方交子務大門。
他們正是汴梁茶商代表周雲升、王敏等人,旁邊還有另外幾名富商。
除了茶商以外,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個中年男子。
這個人身形頗為乾瘦,麵容嚴肅,嘴角留著八字胡。他叫做康喜,是汴梁有名的鹽商。
鹽商跟茶商不一樣,茶商需要在朝廷那拿茶引才能做生意。但鹽商沒有鹽引,隻有官鹽商,就是官府指定把鹽賣給某人,某人再去販賣。
所以在慶曆八年製置解鹽使範祥進行鹽法改製之前,宋代鹽法都屬於官府專賣,最多會出現下級代理經銷商,這就意味著所有的鹽都是官賣,而不像茶葉一樣可以有私人老板。
康喜就是汴梁最大的官鹽經銷商,與官府那邊的關係非常不錯,也是周雲升等人的朋友。
此刻他看著下方,臉色有些不好看,對周雲升他們道:“周兄、王兄,俗話說民不與官鬥,你們如此大張旗鼓,聚眾一同取錢,就不怕惹怒了朝廷?”
王敏苦笑道:“若不是到了生死攸關的境地,誰會想得罪官府呢?事情鬨大一點,也是為了保命。”
周雲升也說道:“是啊,朝廷想來也是要臉麵的,我們兌付並無任何不合規矩之處,成都的茶商們來汴梁做生意,難道不該取錢嗎?”
“理是這個理,但有的時候,咱們做生意還是得跟朝廷通融通融......”
康喜勸了一句。
但二人顯然沒有聽進去,他們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因為朝廷既然開了交子鋪,那他們存錢後再去兌換,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並不是作奸犯科。
所以哪怕朝廷知道了這事背後是有人在攛掇,也不敢拿他們怎麼樣。
否則將來誰還敢去交子鋪存錢?那朝廷信譽就形同虛設了。
正因為想明白這個關節,商人們才肆無忌憚。
畢竟當年見錢法開的時候,他們選擇拒絕入中,朝廷一樣拿他們沒辦法。
“門開了,門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下方有人大喊,商人們就一窩蜂地想往裡麵衝。
可很快就被攔了下來,交子務的官吏從裡麵出來,一個穿著青色官服的官員站在台階上,衝著下麵嗬斥道:“嚷嚷什麼,嚷嚷什麼,大清早地,不知道排隊嗎?”
周圍十多名負責維持秩序的吏員頓時舉起了手中的棍子,他們腰間還彆著刀,交子鋪府庫存了不少錢幣,所以設施堪比官署,有吏員守衛。
見到這陣仗商人們連忙退後幾步,隨後有人說道:“官人,我們來汴梁售賣,需得本錢,來汴梁交子務取存入的錢幣。”
“是啊官人,我們在成都交子鋪存了錢,來汴梁取錢,這是朝廷定下的法律,難道有什麼不對的嗎?”
又有人問。
“既是來取錢,自無不可,朝廷有信譽在,不會欠你們一文銅板。”
那官員說道:“來門口登記,一個一個來,不可插隊、喧嘩、大鬨,爾等明白?”
“是是是。”
眾人商人連連點頭應是。
他們設下的是個陽謀,可沒打算跟官府硬拚,所以一個個也都規規矩矩。
很快商人們陸陸續續進入交子鋪,交子鋪有點像衙門,從外門進入之後就是個大院子,數十名茶商在門外排起長龍,都排到了街巷。
外麵祥德樓上的康喜看著下方一幕道:“取錢需要提前登記,官府說最多十日之內就能取到錢,你們這麼做,他們也有十日的時間進行周轉,難道就不怕朝廷能拿出錢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