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仲淹說道:“你可以先調查這位廖昱常出沒的地方,不過他不會親自動手,應該是吩咐手下人去做的,我若是你,就可以對他手下動刀。”
“我也是這麼想的,早就派人去跟蹤他那些手下了,現在就怕直接行動的話,他的手下會對那名宗女下手,害了人家性命。”
“那你還這麼魯莽?直接抓了李德文?”
“一是看看李德文是否與這宗女失蹤有關,聽說此人最莽撞,我懷疑是他乾的,沒想到不是。二來也是打草驚蛇,也許這些人看到李德文被抓,驚恐之下會選擇去轉移那名宗女,我好伺機而動。”
“唔這麼想也對。”
“可惜我暫時就想到了這兩個辦法,依舊覺得不是很保險,這才來找你。”
趙駿搖搖頭。
古代案件當中,就經常會出現這種擄走幼齡漂亮女孩的事情發生,像鬼樊樓那種手段,曾經在宣和年間就用在了一個宗女身上,把宗女賣給了富豪做妾。
這是史料中記載的事情,隻是如今景祐年間,鬼樊樓還沒那麼猖狂,一般情況下,彆說宗女,就算官員家的小姐都不敢下手。
沒想到這次為了搞垮皇城司,背後的人居然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這是趙駿考慮不到的事情。所以他除了做兩手準備外,還要問問範仲淹的意見。
範仲淹沉思片刻,說道:“倒還有個法子。”
“什麼法子?”
“無憂洞、鬼樊樓、丐幫、鬼市等地方雖是宵小橫行之地,但裡麵也大多都是無家可歸沒有去處的可憐人,有些人依附其中,專門做些官府禁止買賣的物品交易,因而繁衍出了鬼市,鬼市不僅買賣東西,也買賣消息。”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鬼市買消息?”
趙駿睜大了眼睛。
雖說後世那種買消息的間諜新聞常能看到,但現實生活當中確實少見。
即便史料中記載過無憂洞、鬼樊樓、鬼市、丐幫等宋朝地下黑惡勢力組織,卻也往往多記載他們有多麼凶惡,乾過哪些壞事,少有記載裡麵具體情況。
所以趙駿自然不知道鬼市消息買賣的事情。
範仲淹笑道:“不錯,鬼樊樓最喜歡往富豪府邸裡安插奴仆,從而盜、騙、拐帶財物、丁口。那些富豪要想把拐走的公子小姐贖買回來,自然就要托人找關係去問,從而誕生了這種中間人。”
“懂了。”
趙駿立即就明白了,這種所謂中間人,就是犯罪分子的一道保險,如果直接派人去人家府邸談,說不好人家直接報官抓人。
而有了中間人的話,就算抓也是抓中間人,跟那些犯罪分子沒什麼關係,自然方便好用。
因此這種中間人在古代一般稱為牙行,有些黑牙行就乾著人口買賣的活計,幫人販子處理拐來的人口,因此古代就常有“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的說法。
“那名奴仆你也可以去查查。”
“這事已經在做了。”
“看來你做的還算穩妥,能想到的辦法都已經想到了。”
“實在沒招,就隻能先弄死那廖昱再說,除非此人喪心病狂到連子嗣都不要了,不然就不信他不開口。”
趙駿無奈搖搖頭。
範仲淹說道:“嗯,你自己去辦吧,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可能要小心一下丁度。”
“小心他做什麼?”
趙駿納悶。
這老家夥確實固執,最近這段時間天天吵趙禎,但有什麼用呢?
範仲淹笑道:“開封府那些人的手段我都了如指掌,他們背後站著哪些人我也清楚,但他們上麵的人是不會出麵的,所以肯定會找一個傻子去。”
“那個傻子就是丁度?”
“不錯,若以我對那些人的了解,大抵會以皇城司帶走李德文為由,激那丁度強闖皇城司搶人,到時候你弓弩還開不開?”
“這倒是個問題。”
趙駿皺起眉頭,開封府那幫人的背景老範其實已經告訴過他。
比如那馬宜,門蔭入仕。他有個伯父叫做馬亮,宋真宗末,仁宗初期的一個大貪官,在地方和朝廷為官雖有政績,可史書記載他“所至無廉”,意思是到哪裡就假公濟私給自己謀福利撈油水。
上行下效之下,家族子輩當然也是如此。仗著自己親兄長馬元和堂兄馬仲甫一個在禦史台,一個三司度支判官,加上伯父留下的門生故吏照顧,馬宜在開封府為非作歹,常與劉遠誌和高定一他們這兩派爭權奪利,謀取私利。
劉遠誌的背景倒是一般,家族沒出過什麼大官,但據說上麵卻常有官員照拂,似乎是與朝中某位大員關係匪淺。
剩下的高定一則是原來推官韓遠的親信,他隻是個同進士出身入仕,但娶了韓家一位族女,傍上了韓家大腿。這位韓家就是韓億家族,韓遠是韓億的侄子,從這裡就能看出開封府水有多深。
不隻是開封府,整個朝堂上下的水都深得很。像馬亮家族,韓億家族,與現在朝中不少大官權貴有姻親,因此整個朝堂都可以說是一張難以言說的關係大網。
這也是趙駿舉步維艱的重要原因。
即便是連呂夷簡、王曾、王隨這些知曉他真實身份,按理來說應該支持他改革的人都在後麵耍小手段,希望讓他科舉入仕,將他也拉入這張大網裡,更彆說旁人。
所以趙駿要想對開封府動刀,就必然會觸碰這張大網,而這張大網顯然還摸不清楚他的底細,不一定立即和他乾仗。
但丁度現在是開封府尹,很有可能這些人就會利用此人,來試探趙駿的底線。
到時候丁度這個糊塗官被人利用,真帶著人來皇城司搶人,那他該怎麼辦?
殺了的話,這丁度確實是個好官,隻是蠢了點。
不殺的話,丁度帶人強闖皇城司,如果真讓他搶走了人,那皇城司顏麵掃地,還怎麼樹立威信?
“老範,你有啥辦法沒?”
趙駿看向範仲淹。
論起官場,還是他更有能耐。
範仲淹笑道:“你放心,我會勸住他的,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事了之後,親自向人家賠罪。畢竟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動人家的職權,抓了人家的人,確實有些過分了。”
“行。”
趙駿嘟囔道:“雖說我也是在幫他清理開封府的毒瘤,但我確實沒跟他商量就抓人了,算是我理虧,到時候我請他吃個飯就是了。”
如果是個貪官汙吏,彆說請他吃飯,不請對方去皇城司喝茶都算不錯了。
可這丁度傻是傻了點,但私德確實沒得說,自己住在一間破屋裡,發了工資就接濟貧困百姓,大好人一個,隻是請客吃飯而已,也不算什麼大事,就當是敬佩對方人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