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羊也有咬人的一天(1 / 2)

相比於鬼樊樓得知消息後的震驚,汴梁百姓此時便是驚懼不已。

最近幾日開封府和皇城司到處張貼告示,要求百姓向官府舉報黑幫份子,並且除了舉報人以外,還需要四個以上的街坊鄰裡指認。

這麼做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防止有人誣告,萬一遇到有人想借刀殺人,故意誣陷,造成冤假錯案怎麼辦?

因此謹慎一點沒大錯。

可這樣的話對於百姓來說就很不利了。

畢竟舉報黑幫份子已經讓百姓跨出極大的勇氣,還必須讓他們組團舉報,要是事後黑幫份子報複怎麼辦?

因此告示剛剛張貼的那兩天,民間反響並不大,前來舉報的人少之又少。

這一切都在趙駿和範仲淹的預料當中。

於是很快兩天後他們就加了一把火,半夜派人偽裝成黑幫份子,撕毀了官府貼的告示,並且張貼了以無憂洞和鬼樊樓名義寫的告示,威脅百姓。

一時間得到消息的無憂洞和鬼樊樓主事者都快瘋了,他們現在就如同老鼠一樣躲到地下以及民間去,怎麼可能還敢挑釁官府?

但百姓可不管這些,他們隻看到的是那些人不僅平日裡欺壓良善,為非作歹。在官府大力打擊下,竟還如此猖獗。

結果就在這種情況下,汴梁外城,受黑幫影響最嚴重的南街、東街兩個區域的坊市,快炸了鍋。

南街和東街居住的百姓以及貧民最多,貧民窟也大多在汴梁西南角的萬勝門、順天門、廣利門,以及東南角的宣化門、大通門、朝陽門一帶。

因為這片地方是汴梁四渠的主要入口和出口,商船來往裝貨卸貨,都在這片區域,因此商業、手工製造業極為繁華,外城邊緣以及外城城外聚集了大量來汴梁打工的百姓居住。

由於底層人聚集的關係,這裡也是黑幫最猖獗的地方。很多百姓家裡就有黑幫份子,父母在碼頭裝卸貨,或從事手工製造以及其餘勞動密集型產業,兒子加入黑幫,成為幫派人員的情況可以說比比皆是。

這也導致黑幫份子深入民間,根植於百姓之間,很難徹底清剿乾淨。即便張貼告示,也會有百姓包庇、藏匿家中等等情況發生,所以無憂洞、鬼樊樓等地方才一直沒有處理掉。

但現在隨著黑幫竟然猖獗到反威脅百姓和官府,這讓原本與黑幫無關或遭受過黑幫欺壓的百姓就恐懼起來,生怕黑幫卷土重來,又會像以前那樣欺負他們。

陳州門內大街,南草廠巷街道的一家茶肆鋪,一個三十多歲,長相的漢子手裡正拿著一張告示,旁邊有街坊好奇道:“你在看什麼呢?”

那漢子見終於有人發問,便立即抖了抖手裡的紙張說道:“這是無憂洞昨天晚上貼在官府各個街道告示欄的告示。”

“無憂洞還發告示了?”

街坊詫異。

“誰說不是呢?”

漢子歎息道:“他們說,誰要是敢去報官,就必滅他全家呢。”

“唉喲。”

那街坊大驚道:“還有這種事情?”

“是啊,你自己看。”

說著漢子就把手裡的告示遞過去。

很快周圍感興趣的人就圍了上來,有人就念上麵的內容。

等大家都聽完裡麵的威脅之後,漢子一臉憂心忡忡地道:“我以前還被這無憂洞的人打過,他們在外城向來橫行霸道,如今連官府都敢蔑視,以後可怎麼辦哦。”

“不是說那位皇城司知司,咱們如今政製院的知院,說立誓要徹底清理他們嗎?還說過幾日要在東街把那些人斬首示眾呢。”

“抓一些人也不能全抓了,汴梁誰不知道那些人全都躲去地下了,官府的人又很難殺進去。”

“那豈不是汴梁永無天日了?”

“唉,依我看還是算了吧。官府鬥不過那些人的,就算抓了一批,其餘人還不是藏起來了?汴梁那麼大,想藏身還不容易?”

茶肆本來就是個八卦聊天的地方,一有人起頭,立即周圍就熱鬨起來,一時議論紛紛。

“怎麼能算了呢?”

有人怒氣衝衝地道:“無憂洞和鬼樊樓那種地方就該抓淨殺淨,我孩兒被拐走之後,僅僅過了一個多月,就變成了屍首從汴梁水渠衝了出來,那些人怎麼不去死?”

“官府倒是想抓啊,奈何那些人全都藏起來。而且聽說百姓也包庇他們。”

那漢子見人群裡竟然有苦主,立即就打蛇隨棍上說道:“你想想,不少人全家都是他們的人,街坊鄰裡,就算知道了對方身份,礙於鄰裡情麵,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結果受苦的卻是旁人。”

“那照伱這麼說,那些人就抓不儘了?”

街坊問道。

漢子說道:“要想抓儘,諸多鄰裡街坊就不能再包庇他們了。你們今天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卻不想想,這些人要是一直在,那遲早有一天會禍害到你們頭上,到時候誰會為你們喊冤呢?”

“是啊,隻有把他們抓乾淨,才能還咱們汴梁朗朗晴天。”

“光靠趙青天是沒用的,咱們還得幫襯起來。”

“我知道一戶人家家裡兄弟兩個都是小刀會的人,我可以作證,誰敢去衙門報官?”

頃刻間被那漢子煽動,加上有托發力,很快竟有人敢出來舉報了。

漢子大喜道:“街上就有皇城司的禁衛軍巡邏,就直接跟他們說便是,不用怕,我等街坊必為你撐腰。”

當下在眾人鼓噪下,那個鼓起勇氣要舉報的人真的去舉報了。

而這樣的事情在汴梁到處都在發生。

趙駿買下了印刷坊,大量印刷官府公告,並且開封府唱紅臉,言明隻誅首惡,其餘輕犯隻要自首,並且積極舉報,提供線索,就會從輕處罰,甚至還有獎賞。

皇城司則是唱白臉,說隻要抓住無憂洞和鬼樊樓等黑惡勢力的人,就一定會從重處置。

而且還會在幾天之後,大量處死這些黑幫人員,震懾宵小。

結果就是這幾天有不少城內大大小小黑幫份子去開封府自首,即便是沒自首,也攝於皇城司的威懾而紛紛逃遁地下,城裡的治安好了許多。

又過了兩天,範仲淹和趙駿繼續下一步計劃,開始策劃地下勢力的“反擊”,晚上派人去撕毀官府告示,貼上“地下勢力”的告示,營造一種誰敢去舉報,就等著被滅門的威脅。

於是汴梁百姓很快就被籠罩在一種地下勢力要卷土重來的恐慌情緒當中。

此時皇城司再派出潛伏於民間的探案察子,讓這些人在街頭巷尾四處挑事,就更加激發了百姓的驚懼情緒。

這個時候隻需要一個催化劑,比如皇城司的察子到處宣揚沒有無憂洞、鬼樊樓的日子,才是好日子。激起百姓的憤慨,讓他們心中有了怒氣,讓他們有了去舉報的想法。

基本上到了這個地步,事就辦了七成。

然後皇城司在幾天之後,公開砍了大量無憂洞和鬼樊樓犯人的腦袋,看到這些人也會死,頃刻間百姓們心中的怒意就會化為動力,從而紛紛踴躍舉報。

整個過程,就像是張牧之辦了黃四郎一樣,發銀子,發槍,勾起百姓心中的怒火,最後再砍了假黃四郎,瞬間點爆火藥桶。

此時無憂洞和鬼樊樓的人自然不知道趙駿和範仲淹設下了這樣的計謀。

他們隻是覺得莫名其妙。

明明他們什麼也沒乾,為什麼地上會突然出現那麼多挑釁官府和百姓的告示呢?

令人費解。

鬼樊樓的左掌鞭把情況報告給了樓主,樓主也不明白官府到底想做什麼,便吩咐下去靜觀其變。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汴梁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察子們四處挑撥民憤。

已經出現了有人不斷舉報的苗頭。

雖然還未出現大規模舉報,但藏在民間的黑惡勢力,能夠感覺到不對勁。

新宋門內大街,位於汴河東水門南角門子坊區,這裡是汴河分支西汴河所在,汴河在內城禦街州橋一帶就一分為二,淌出兩條水渠。

西汴河流量相對少一點,但每日漕運依舊不斷,臨街坊市裡,清晨時分,天還未亮,三個身影從外麵回到了家。

為首的這人約四十上下,膀大腰圓,麵目凶悍。但此時卻如過街老鼠般,晝伏夜出,不敢招搖。

因為他明麵上的身份是斧頭社的老大,暗地裡身份則是無憂洞一處分會會長。

這些日子開封府和皇城司封了一樣抓捕城內的黑幫成員,但凡收保護費、打砸商鋪、欺壓民眾,有黑社會屬性的社團、幫會,都遭到了清洗。

一時間很多黑社會成員都不得不隱藏起來,有些轉入地下,還有些較為隱蔽地藏在地上,負責打探消息和為地下輸送物資。

如今這斧頭社老大,外號叫混江龍的李三郎手下被抓了不少,加上逃的逃散的散,身邊基本上隻有小貓幾隻。

回到家之後,剩餘的幾個人就湊了過來,七嘴八舌問道:“大兄,怎麼樣了?”

“皇城司和開封府那些人還在到處抓我們嗎?”

“現在我們連門都不敢出了。”

“想起當初咱們兄弟威風,現在卻虎落平陽了,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院子裡聚集了八個人,由於開封府現在正在懸賞,李三郎怕手下兄弟出賣他,所以物資都是親自去采購。

他把手中的東西扔在地上,吐了口吐沫罵罵咧咧道:“直娘賊的,這趙駿是真不給咱們留活路,各個坊市、街區,到處都有人巡邏,這些吃食還是我從夜市裡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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