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新一期的邸報給官場帶來軒然大波的話,那麼市井民間卻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百姓們很少在意官場上的事情,他們隻在意與自己生活息息相關。
跟官府邸報同一期出來的,還有最新一期的報紙。
這期報紙首版頭條就是趙駿作為政製院的代表,寫了一份關於“朝廷嚴厲打擊犯罪,掃黑除惡”的文章。
除此之外,還有呂夷簡、王曾、範仲淹等人投稿,都是對汴梁惡劣治安環境的譴責。
外城西大街,一個一瘸一拐的中年儒生走進了一家酒肆,他叫洪文,是個窮書生,以在街邊給人寫字謀生,偶爾也當當教書先生。
他進到了酒肆,排出幾個銅板,說道:“掌櫃,來一壺酒,一碟蠶豆。”
“洪先生。”
掌櫃的同情他的遭遇,每次都多送了一點酒,一點蠶豆。他將東西放在櫃台上,隨後笑著說道:“先生最近可還好?”
洪文苦笑著搖搖頭道:“腿瘸了後彆人也不要我當教書先生了,隻能在街頭寫字維生。也幸好如今汴梁已經無人在收規費,不然怕是連活都活不下去。”
“先生也彆苦惱,凡事都要看開一些,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
掌櫃的想了想,從櫃台下麵又掏出一份報紙道:“這是今天早上送來的報紙,這裡麵說皇城司現在正在招文吏,待遇優厚,先生可以去試一試。”
“哦?”
洪文在街頭寫字,饑一頓飽一頓,沒有穩定收入,得知這事,便接過報紙道:“皇城司會要我這樣一個瘸腿的人嗎?”
掌櫃的笑道:“咱們這位知院素來心善,皇城司新招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無憂洞鬼樊樓以及諸多黑社的受害者,你的事情說過去,人家肯定要你。”
“唔。”
洪文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就站在櫃台邊上,一邊喝酒,吃蠶豆,一邊看著報紙。
現在報紙除了各酒樓、茶肆會訂閱幾份放在裡麵招攬生意以外,大部分人都可以直接在街上買到,但他卻買不起。
他家境貧困,去年擺攤的時候因為交不起規費,被鬼樊樓在西大街黑社分舵的人給打瘸了腿,他連治腿的錢都沒有,更彆說上街買報紙,所以消息很滯後。
此刻報紙上的消息還是最近鬨騰得很厲害的掃黑除惡,而且知院下令,要嚴懲這些黑惡勢力,從重處罰,大部分人都要砍頭,以儆效尤。
接著下麵就是長長的名單,這是第一批要送上法場的。
其中一個人的名字映入了洪文的眼簾。
劉逵喜!
洪文深吸了一口氣,將報紙放回了櫃台上,一口氣把酒喝光,走路都飄了幾分,等掌櫃回過頭的時候,已經看到他離開酒肆了。
“賣報,賣報!新出的早報,特大消息,又有一批犯人要處決了。”
街上報童走街串巷,賣力地吆喝著。
要是以前,像他們這種街上跑的孩子最不安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人拐走,然後消失在汴梁人海之中。
但如今的汴梁,就算是街邊打架鬥毆,都隨時可能有一票開封府衙役上來把人抓走。
所以此時的東京城,成為了大宋自開國以來,治安最好的時候。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反而更多了,有老人、有小孩、有女子,特彆是孩童,即便沒有大人帶,也敢在家門口附近玩了。
早市正熱鬨,報童的到來又給市井注入了鮮活的活力。
“喲,咱們這位知院真是大氣魄啊,竟然要殺這麼多人,實在是為民除害。”
“上次欺壓我的劉潑皮就被知院給砍了腦袋,東京城如今有了趙知院,看哪個殺千刀的潑皮再敢犯渾。”
“你們快看,這上麵的名字,劉逵喜,這不是西大街義結社的把頭嗎?聽說他們背後其實是鬼樊樓,他也是鬼樊樓分舵的舵主。”
“還有這個,王龍,是無憂洞一個分會的會長。再看看這個,李三才,又稱李三郎,是斧頭社的把頭。”
“太好了,這些人就該殺,上麵說,加上上次殺的那一批,還隻是第二批,以後還有第三批、第四批,這一次砍二百多人,真是過癮,咱也一定要去看看。”
“什麼時候動刀啊?上麵有沒有說?”
“說了,三天後行刑,還是上次東城郊外的刑場,那裡以後怕是還得殺幾千人。”
“好啊,到時候一定得去看。”
各茶攤、酒肆內,大量吃早餐的汴梁市井百姓們,都拿起了手中的報紙,一個個興高采烈。
汴梁百姓苦這些黑惡勢力已久。
因為這些黑惡勢力其實不會去招惹達官貴人,可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就是災難。
即便是家中沒有子嗣、婦女被拐賣、可那些人會收保護費啊。
凡是在街上擺攤、開店、做生意,這些黑惡勢力以及官府的官差衙役,都會過來收一份規費,弄得百姓們苦不堪言。
生意好的還能維持生活,生意差的像洪文這樣,本身就賺不了幾個錢,對方還要收他的規費,交不上來就得挨毒打,對於貧苦百姓來說,幾乎要了他們的命。
所以往日不管是汴梁的普通老百姓,還是小攤販,都要遭受這些人的欺壓。
現在趙駿不僅掃清了開封府那些貪官汙吏,斬斷了開封府衙役們向他們伸來要錢的手,還把汴梁黑惡勢力掃空,讓他們免受交錢以及毒打。
在這種情況下,整個汴梁的治安環境幾乎是煥然一新。經商氛圍好了,願意出來上街購物的人多了,那自然也能促進經濟發展。
特彆是夜市,以前雖然夜市繁華,可往往伴隨著更多的黑暗與罪惡,如今百姓們走上街頭安全了很多,做小生意的那種攤販自然也多不勝數,日益熱鬨了起來。
估計GDP都增長了不少。
一晃三天過去。
這幾天時間汴梁的官場和民間完成呈現出兩個情況。
官場上對改製的事情議論紛紛,民間則更在意黑惡勢力被掃平的事情。
官員與官員,百姓與百姓,他們之間互相奔走相告,兩件消息迅速傳遍整個東京。
如今刑部已經完成了改製,性質由原來的閒散部門,成為了負責製定法律,製定各個部門規章製度的機構,並且調了一百多名官員進來。
一下子又解決了一百多名閒散冗官的就業問題,立即讓汴梁的冗官們激動起來,又開始活絡起門路,想提前托好關係。
不過由於目前還處於改製前期,隻有刑部完成了改製,正在給新部門製定章程,因此倒還沒那麼多部門。
但顯然至少絕大多數官員都支持改製。
大宋冗官一萬多,其中大部分都散落在地方,比如蘇軾被貶的黃州團練副使就是閒散官員之一,汴梁也有那麼一兩千人。
估計這次改製之後,不僅這一兩千人有了安置,甚至可能得從地方調閒散官員回來,才能填補得了空缺了。
十一月十日,清晨時分,東街兩旁就已經擠得水泄不通。
開封府不止是汴梁官府衙門,而且還是行政機構,相當於後世的首都市政府,不僅是緝盜、捕凶,城市規劃也歸他們管。
但可惜的是曆任權知開封府顯然沒有這方麵意識,又或者說難以規劃出一個更好的城市,一直以來開封府違章建築都是個大麻煩,從趙光義時代就是如此。
此刻街頭違章建築本來就多,各種從兩側房屋延伸出來的棚子、鋪麵、遮雨板弄得街道愈發狹窄,再加上人特彆多,擠得中間隻剩下一條縫。
開封府和皇城司的砍頭隊伍從宣德門外的橫街出來時還算好,等到了東街,一下子就被堵得水泄不通,馬車的隊伍根本無法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