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範仲淹來的及時。
龍安寨是曆史上龐籍於慶曆初年讓狄青修建的,但範仲淹提前來了西北,當時俯瞰龍安山地形,認為這裡可以修築寨牆結營,於是讓王德用來築牆。
相比於狄青,王德用這個老將經驗還是非常豐富,在他的用心修築下,龍安寨此刻已是固若金湯,宛如一座城池。
從山腳連綿城牆一裡,後方則縱橫交錯穿插了大量堡壘、碉樓和營寨。利用龍安山居高臨下,山腳又有清水(延河)流淌,占據有利地形,讓這裡足以變成一道抵擋西夏進攻的堅實壁壘。
龍安寨的後方帳篷內,範仲淹親自接見了山遇惟亮,看到山遇惟亮的時候他就信了八分。
因為對方叛逃是帶著妻子兒女在內的所有家屬過來,如果宋軍接納他,他的家屬肯定會被安置在後方。若是詐降的話,一旦事發,全家都要遭殃。
除非山遇惟亮是個狠人,為了詐降能讓全家死絕,不然的話,可信度還是非常高。
所以在山遇惟亮被五花大綁送進來的時候,範仲淹立即起身狠狠地瞪了郭勸一眼說道:“山遇將軍能夠棄暗投明,是識大體的人,大宋就應有接納的氣度,爾等怎麼能如此無狀?真是豈有此理!”
說著他就親自走過去為山遇惟亮鬆綁。
郭勸和李渭還有點不服,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見到範仲淹臉色嚴肅,最終還是把話給咽了回去。
範相公治西北,得到了官家全權授權,有任免一切官員的權力,若真惹他不高興,直接上奏朝廷把他們給免職了,那就真沒地方說理去了。
而這話顯然是說給山遇惟亮聽,一來安撫山遇惟亮,二來也是表達大宋的誠意。
山遇惟亮臉色果然緩和了許多,說道:“早就聽聞範相公是個明事理的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令我欽佩。”
他說的是漢話,黨項貴族基本都會說漢話,甚至包括如今的遼國雖然契丹話依舊還是官方語言之一,但漢話也早就在遼國上層普及,那些貴族甚至還會做詩文,比漢人還漢人。
範仲淹替他解開了繩索,然後拉著山遇惟亮的手來到席上一起就坐,笑道:“將軍來投,是拳拳心意,我大宋海納百川,豈有不禮遇將軍之理?手底下的人一時犯糊塗,還望將軍勿怪才是。”
一番表態讓山遇惟亮心情舒暢許多,也笑道:“化外胡人仰慕中原風土,我也一直勸大王,中國地大兵多,關中富饒,環慶,鄜延據諸邊險要,若此數路城池儘修攻守之備,我弓馬之技無所施,牛羊之貨無所售,一二年間必且坐困,不如安守藩臣,歲享賜遺之厚,國之福也,可惜啊”
說著他歎息了一聲。
範仲淹說道:“元昊妄自尊大,不恤下民,又不尊上意,將遭天譴之。將軍豁達,能夠棄暗投明,是上天在庇佑黨項人。若元昊敗亡,還是需要將軍奮作,承擔起複興黨項大業之任。”
這就是又暗示山遇惟亮,如果李元昊真的稱帝,將來大宋必然出兵,他會扶持山遇惟亮。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站在黨項人的立場,山遇惟亮屬於叛徒。
但正所謂,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如果不是力量懸殊,誰又想當叛徒呢?
所以聽到範仲淹的話,山遇惟亮又是感激又是歎息道:“宋國能有範公鎮守西北,真是大宋之幸,也是大夏之幸也。”
“夏國能有將軍這樣識大體的人,也是夏國之幸。”
當下範仲淹立即下令上酒,交杯換盞,氣氛逐漸變得熱絡起來。
酒席上山遇惟亮也把他為什麼叛逃的原因說了一下,告訴範仲淹李元昊準備稱帝的事情,並且還把西夏的軍事布置也都統統交代。
雖然沒什麼卵用。
因為李元昊不是傻子,事後肯定會改變布防情況,調整戰術打法。
但山遇惟亮的叛逃無疑會給西夏內部造成動蕩。
所以在範仲淹看來,能得到山遇惟亮的投奔,其戰略意義遠大於戰術意義。
一旦李元昊進攻受挫,甚至大敗而歸的話,那西夏內部肯定會出現不同的聲音,導致叛逃到宋國的西夏軍隊和將領會非常多。
到時候不僅會嚴重削弱李元昊的實力,還可能通過這些叛投的帶路黨,反攻倒算進西夏國內。
若真是如此,這將給大宋帶來巨大的戰略勝利。
有了範仲淹擔保,山遇惟亮就算是正式被接納,眾將士以及下麵的官員自然也就活絡起來,紛紛敬酒暢談,宴會氣氛和諧了許多。
等到下午時分,正在範仲淹安撫了山遇惟亮,打算送他去後方安頓,聽聽他對西夏局勢分析的時候,外麵忽然狄青進來,向他稟報道:“報,安塞古方向有狼煙起。”
“必是元昊來了!”
範仲淹沉著冷靜,喝道:“傳令三軍,列陣迎敵!”
“嗚嗚嗚嗚嗚嗚!”
頓時整個營寨內忙做一團,連綿的號角聲音響徹整個天地。一隊隊士兵從夯土寨牆的垛口後麵冒出頭,弓上弦刀出鞘。
到處都是鐵甲葉子呼啦嘩啦的碰撞聲、焦急惱怒的催促聲、齊整整的呐喊聲,還有簡短急促的號令聲和尖銳的警哨聲,讓寨牆上下亂成一鍋粥。
幾乎是在半個時辰後,北方清水沿岸的寬闊道路間,轟鳴的馬蹄聲音就已經靠近到了龍安寨外,煙塵滾滾當中,無數道黑影浮現。
那軍旗遮天蔽日,仿佛一眼都看不到儘頭!
李元昊。
帶著大軍入邊關,來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