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末,夏竦興高采烈地離開了趙駿的府邸。
雙方經過幾輪試探,最終在夏竦暗示以後願唯知院馬首是瞻之後,氣氛就更加融洽許多。
雖然趙駿並沒有明示這個財政部尚書以及政製院候補同知是他。
但夏竦還是從趙駿越來越和善的態度當中讀懂了很多意思,因而最後告辭離開的時候,臉上都是洋溢著笑容。
翌日,清晨。
早朝議會上,宰相李迪站出來上奏,提出財政部尚書位置空缺,應該有人遞補,並且建議,按照序列,財政部左侍郎夏竦最合適。
趙禎當時有點納悶,他知道李迪是趙駿的人,這就意味著推薦夏竦是趙駿的意思。
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不過趙禎既然猜到是趙駿的意思,倒也沒有阻攔,扭頭見趙駿沒有反對,就順勢答應下來,通過了這項決議。
自此,夏竦就升任從一品政製院候補同知兼財政部尚書,其中財政部尚書正常情況下是從二品,加觀察同知銜為正二品,加候補同知銜為從一品,位比副相。
可以說夏竦也算是一步登天,連升數級,讓滿朝官員雖然隱隱有些猜測,但還是羨慕得不得了,散朝後一個個酸溜溜地去恭喜夏竦高升。
早朝過後沒多久,趙禎倒是知道了原因。
曹修跟他報告,說昨晚上夏竦偷偷去了趙駿府邸,在門口一站就是三個多小時,之後趙駿總算是放他進去,兩個人在裡麵談了一個多小時,誰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
趙禎倒是能隱約猜到他們在聊什麼,無非就是夏竦學李迪,前來投靠。但趙禎還是很好奇,趙駿不是挺厭惡夏竦的嗎?為什麼會接納夏竦?
所以在下午崇政殿日常會議當中,趙禎問了一句。
崇政殿外,正直仲冬子月,雖然還未下雪,可劈裡啪啦下起了中雨,雨不是特彆大,但也不小,烏雲遮蔽了天空。
屋內起了爐子,趙駿三令五申,在燒煤炭的時候,一定要開窗通風,小心一氧化碳中毒,因此留了一扇窗子,雖然冷是冷了點,而且不時還有雨飄進來,可至少不悶。
眾人坐定,正準備商議今日的議題,趙禎看向趙駿,好奇地開口問道:“大孫,夏竦是你舉薦的?”
“嗯。”
趙駿笑道:“他昨天晚上來找我了,要來投奔我,看在他能力的份上,最後還是接納了他。”
“哦。”
趙禎不置可否地應了一句,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趙駿見他那樣子,就說道:“老哥,你以前最忌諱朋黨,你是不是在擔心我結黨營私之類?”
“那倒不是,隻是擔心夏竦此人品行不端,會壞了大孫的事。”
趙禎忙道。
趙駿笑道:“其實伱什麼都不用擔心,我來問你,還記得我以前說過,所有國家當權者的第一憂慮是什麼嗎?”
“政權的穩定!”
趙禎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不錯。”
趙駿環顧四周道:“對於掌權者來說,保住權力和生命是第一位。實現抱負才是第二位,利國乃至禍國其實都是附贈。而利國的本質,還是維持政權的安全!”
他指著自己,繼續對趙禎說道:“我作為趙家人,現在既然答應了老哥要幫助你維持大宋的統治,那麼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老哥你著想。”
“難道我還能造反嗎?我能夠顛覆大宋的政權嗎?手裡沒有軍權,百官們也不會支持我,我沒有任何顛覆的可能性。”
趙駿雙手一攤道:“所以透過現象看到本質,你就沒有任何猜忌我的理由,哪怕我想把你架空都不可能,在座這些人你說誰會答應?李迪是和我站一邊,可問他願意跟我造反嗎?他會怎麼回答?”
李迪臉色微微發白。
雖然進入政製院後,他已經習慣了趙駿在外麵經常一副城府很深,打著官腔的高深莫測,在大家互相知道底細的人麵前說話比較直白,沒什麼太多的隱瞞之處。
可這也太直白了呀,就差摁著趙禎的耳朵,拎起來告訴他,我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TM可彆猜忌老子。
屬實是把李迪這樣當過幾次宰相的人都嚇得不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就是趙駿CPU趙禎的手段,同時也是維護政製院平衡以及團結的最好辦法。
簡單來說,話說得越直白越透徹,大家反而相信,覺得很有道理。
若是話說得讓人雲裡霧裡,到最後大家互相懷疑猜忌,不知道趙駿到底心裡想什麼,反而壞菜。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那才叫出大事了。
因此趙駿越是說話沒什麼顧忌,說得讓人聽得明白,讓人聽得懂,大家就會覺得趙駿的想法和觀點都表達得很徹底,說得沒什麼毛病。
並且趙禎還就吃這一套。
畢竟趙駿說的是對的,話說開之後,就能想明白。
是了。
大孫就算組建自己的勢力,也無非就是李迪和夏竦支持他。
然後呢?
沒兵權,沒趙家子嗣的正統繼承權,沒有大義名分。
估計就算是趙禎沒有生出健康的子嗣,不想把皇位讓給趙允讓家,想讓趙駿認祖歸宗,當個皇太孫,估計滿朝文武反對聲音都得上天去。
而且趙禎能夠容忍趙駿的為所欲為,本質上就是需要靠趙駿來幫他維持政權安全,防止幾十年後靖康恥政權傾覆。
所以為了大宋江山能夠長久持續下去,隻要趙禎在不擔心政權憂慮的情況下去猜忌趙駿,那麼趙駿彆說是招個馬仔,就算是打他,揍他兩拳都無所謂。
在這樣的情況下,隻要把話說開,自然也就無需要有彆的擔憂。
一時間,剛才因為夏竦的事情起的那麼一點點小疑慮,也是立即拋之腦後,煙消雲散。
趙禎連忙說道:“大孫,瞧你這話說的,朕從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你什麼,這樣搞得朕好像在猜忌你一樣。”
輕鬆拿捏。
趙駿微微一笑,隨後說道:“我當然也不是說老哥你在猜忌我,我隻是想說的是,咱們作為想實現抱負,想維持政權安全和穩定的一群人,必須團結互助,彆再鬨什麼幺蛾子了。”
說著他還瞥了眼呂夷簡,這兩天呂夷簡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許多。畢竟長子坐牢去了,雖然彆的兒子沒受到牽連,可那也是自己最心愛的長子啊。
“朕就是有些不解。”
趙禎轉移話題道:“你不是說夏竦人品不太好,一直不喜歡他嗎?他雖政績出色,可幾年都沒有升遷,為什麼會忽然輕易接納他,召他做財政部尚書?”
“這就是站隊的重要性了,政治人物屬於權力動物,正常情況下,其實不應該用簡單的好人與壞人去判斷。”
趙駿回答道:“雖然他人品確實不太好,但我確實沒有找到把他弄下去的理由。如果做人沒有底線一點,給他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罷職就完事了,可我是有底線的,沒有找到他犯罪證據,自然也就不好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