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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女巫的獵物
綠川唯不懂她為什麼如此執著於那種味道獨特、感覺像煤油的蒸餾酒。他忖度著埃琳娜的邀請留給他推拒的餘地,試探著要了一杯蘇打水。
埃琳娜按鈴,呼叫了他的蘇打水,和她的奇諾托橙汁飲料。
侍者端著托盤入內,蘇打水杯壁插著檸檬切片,冰塊晃動發出令人愉快的輕響。
綠川唯局促地坐在埃琳娜的床邊,思考怎麼樣表現才能顯得不像讓她將了一軍。
被她拉著手腕拽到床邊時,侍者就在一邊看著。
甩開她很容易,她那點握力,連可樂都能掙脫。可樂是小時候的街坊家養的柴犬。可這樣做也太傷害她的麵子了。
有第三個人在場,任何過度反應都會讓她難堪,而她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任何惡意。
綠川唯沒準備傷害她,不得不順應她的力度行動,就這樣坐在了認識第一天的女性的床上。她還穿著睡袍,泛著柔光的蠶絲被隻蓋到小腹,咬著吸管,拿眼角餘光,時不時瞥他一眼。
天呐。
臥底培訓當然有……應對類似“烏鴉”和“燕子”那種人的模塊,他也早就做好了必要時付出一切的心理準備,但現在是“必要時”麼?
侍者送完飲料就出去了,綠川唯決定像婉拒那杯烈酒一樣,不解風情、平和而木訥地婉拒……
輪不到他開口,埃琳娜預判了他的反應,把橙汁飲料往床頭櫃一扔,雙手捂著臉,肩頭聳動。
糟糕,還是刺傷了大小姐那氣球一樣脆弱的自尊心了。
綠川唯為難地觀察她。
他熟識的女性不多,關係親近的更少,萩原的姐姐、同期的女友、警校的後輩、組織的乾部,沒有埃琳娜這種脾氣的。缺乏參考對象可以借鑒,想要打開話題開解都難。
埃琳娜對他或許確實有幾分感興趣,但更多的怎麼想都是玩、捉弄他吧?
遭到拒絕,甚至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她就感到不能接受所以氣哭,啊好棘手。他們沒有熟悉到言笑無忌,貿然肢體接觸也不合適,安慰一個哭泣的女生,這可真是……
再為難也要硬著頭皮上,不管是脫身和搜求情報,都需要她配合。
“埃琳娜,請不要這樣。我……等一下,你不是在哭?”
思維運轉得很快,時間推進得慢很多。
讓他誤會她因難堪而哭泣的時間很短,還不到一句話說完的功夫。被戳穿的埃琳娜陰謀得逞,張狂的笑聲充滿了房間。
綠川唯本來繃住了,他體現出了一名合格的臥底搜查官應有的沉穩。結果在她肆無忌憚的大笑中,“我們日本人什麼場麵沒見過”的麵具逐漸瓦解,最後舉起雙手,歎氣給她看。
「好老套的手段,居然裝哭,你是中學二年級的小女孩嗎?」
他的眼神如此控訴。
埃琳娜拍床狂笑,混著笑聲、口齒不清地否認了他的猜測:
“你怎敢假定我是女生?哈哈哈哈哈!”
所以並不否認中學二年級是麼。
綠川唯意識到,他的任何反應都隻會讓她笑,乾脆專心地注視蘇打水杯壁的檸檬切片,把她的話當耳旁風。
埃琳娜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牽動傷口,痛得嘶了一聲,卻笑得停不下來,半哭半笑的樣子,完全崩壞了“天真大小姐”和“風情壞女人”人設。
綠川唯那張被地中海毒辣的太陽曬得一天黑三度的臉,居然都能透出難以掩飾的紅。他也不知道他在臉紅什麼,總之就是紅了。
她笑夠了,指揮他把畫板拾起來。
以前她有什麼情報渠道,他沒看見也不知道,從他們一起進入臥室到現在,沒有人給她傳遞任何新的情報。所以這次她又會畫個什麼呢?
在綠川唯稀薄的繪畫常識中,素描人物像應該先圈定輪廓,再畫個十字構圖,接下來細化五官。埃琳娜不是這樣的畫法,她像一台打印機一樣,從上到下刷刷刷刷,畫好了。
大簷帽、白襯衫、藍領帶、摘下肩章的警禮服,比現在矮一些,肌肉也沒有現在發達,是他警校畢業那天拍下寄給哥哥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