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嘉鴻拉住了老太太:“嫲嫲,您現在過去,隻會看得心疼。您昨夜為了我已經沒睡好了,今天再看見嘉鵬的樣子,晚上又睡不好。您看看我,昨天看著嚇人,其實就一點點小傷而已。明天二叔和嘉鵬就好了。”
葉應瀾和餘嘉鴻把老太太送了回去,兩人轉頭出來,餘嘉鴻說:“跟我一起去西樓看看?”
“我?”
餘嘉鴻低頭輕聲說:“你去二嬸那兒,把我媽給帶出來。要不然她一個下午都耗在那兒。”
葉應瀾一想也是,婆婆這個長房長媳可真是糟心。
兩人往西樓去,問了西樓傭人,傭人帶著葉應瀾去二太太那裡。
大太太正在陪著二太太抹眼淚,葉應瀾走進去:“媽、二嬸。”
大太太抬頭:“應瀾,你怎麼來了?”
“嘉鴻放心不下二叔和嘉鵬要過來看看,也讓我過來看看二嬸。”葉應瀾過來坐下,“二嬸,您也彆怪嘉鴻,他脾氣急,心是好的。昨夜回來他就跟我說了,嘉鵬喜歡上那個姑娘,隻怕二嬸要睡不著覺了。但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人也得救到底,所以我們夜裡就商量了這個對策。葉應瀾把功勞推到餘嘉鴻頭上。”
二太太聽葉應瀾這麼說,想起餘嘉鴻那麵沉如水的樣子,比老太爺還駭人,不太可能出這麼個主意。
當初議親的時候,葉家家業雖大,但是葉應瀾媽早早去了,葉應瀾的爸又是個風流公子哥,葉應瀾從小養在祖父母身邊,她是親眼見到,葉家二老對這個孫女千嬌百寵。加上葉家對餘家有大恩,她想著,這麼一個姑娘進了他們家的門,隻怕是自己要叫她“婆婆”了。
餘家家業大部分都是大房承襲,報恩卻是拿她兒子來報,二太太對這門親事是千般萬般都不滿意。
兒子臨拜堂跑了,餘嘉鴻成親了。按照男人的說法是,她這下該滿意了吧?
哪曾想,這麼幾天下來,二太太是越來越難受了。
這個葉應瀾長得好不說,進退也有度,婆媳也融洽,關鍵是看她跟嘉鴻之間,小夫妻倆真的是如膠似漆,做爹媽的誰不盼著兒子兒媳恩愛?
反觀自家,那個不爭氣的東西說要娶那個小娘惹,且不說他們家窮成什麼樣了。就說說這個姑娘自身,被綁了兩次了,清白還在嗎?
兒子還像失心瘋一樣一定要這個姑娘,老爺子還說那個姑娘好,可把她給嚇著了。老爺子肯定是在想,既然好的不要,你要什麼就給你個什麼。
應瀾把那隻狐狸精給帶到車行去,可以說是解決了她的心頭大患。
二太太聲音沙啞:“得虧你們出了這麼個主意,把那隻狐狸精給弄走了,我們家恐怕是沒法安寧了……”
葉應瀾不想跟她爭辯,反正在她的嘴裡都是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在勾引她兒子,她兒子是沒錯的。
“應瀾啊!”二太太叫她。
“二嬸,您說。”
“你們車行不是檳城和馬六甲也都有嗎?你把她放去檳城或者馬六甲吧?”二太太跟葉應瀾說,“免得她還來找嘉鵬。”
為了她兒子就要讓人家姑娘離開熟悉的城市?再說了,檳城和馬六甲自己到底不常去,一個姑娘家在那裡怎麼樣,未必能及時知道。她也不放心。
葉應瀾說:“二嬸,檳城和馬六甲有點遠,我們沒辦法完全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但是有人要真想去,一天半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被葉應瀾這麼點撥,二太太立馬反應過來:“應瀾,你千萬要跟車行裡的人說,看見嘉鵬過去或者看見那個女人亂跑,一定要及時通知我。”
“跟你說了,你這幾天把嘉鵬看住了,過個幾個月,他這個興頭去了,還記得那個姑娘。”大太太勸二太太。
葉應瀾轉頭跟大太太說:“媽,我奶奶剛剛搖了電話來,想問問,我們去香港備點什麼?我說等跟您商量了再回她,您幫我回去參詳參詳?”
大太太站起身來:“我跟你回去,我已經備下了點東西,跟你一起看看還添點什麼。”
婆媳倆走出西樓,大太太呼出了一口氣,她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走進了東樓。
“我娘家兄弟姊妹多,他們都在香港,你一下子也理不清,東西我讓人備下了。等送來了,我跟你一起對一對。你就這麼回你奶奶?”
葉應瀾低笑:“媽,嘉鴻跟我說了,您都備下了。是嘉鴻讓我找個借口,讓您能出來,要不然您還不得陪二嬸一下午。”
大太太笑出聲:“你們啊!”
“在說什麼呢?”餘嘉鴻走過來。
大太太直搖頭:“叫你去休息,你就知道跑來跑去,給我上樓去,等下晚上還要應酬呢!”
“走了,咱們上去了,不惹媽煩心了。”
餘嘉鴻帶著葉應瀾進了起居室,見葉應瀾鬱鬱不言,他拉著她坐在沙發上,問:“不要去管二嬸那些話。這事還得看嘉鵬的態度,你也看到了,阿公不是一個完全講求門第的人,其實他也是為了討生活才來南洋的,隻要人品好就行了。”
又是這種話?葉應瀾實在忍不住,問“你憑什麼認為那個姑娘喜歡嘉鵬或是說想嫁進咱們家?”
餘嘉鴻愕然,上輩子秀玉是嘉鵬的妻子,所有人都說秀玉和嘉鵬鶼鰈情深,他就沒想過秀玉不喜歡嘉鵬,這從何說起?
葉應瀾仰頭看他:“那個姑娘說了幾遍,她不想嫁嘉鵬。你們都認為她說的是假的?你在阿公麵前說那個姑娘的好話。你也讚成嘉鵬對於女孩子是被綁走的不關她的事,我覺得都沒錯,就是……就是……覺得不對勁。”
餘嘉鴻仔細回想剛才的場麵,好像秀玉確實不想嫁嘉鵬,這怎麼可能?
他仔細回憶,上輩子他回到南洋,和秀玉一起重振餘家,他對她是敬重,是信賴,她對嘉鵬一往情深這一點他從未懷疑過。畢竟嘉鵬為了娶她,頂住了多少壓力?她也是為了嘉鵬,護住了餘家的血脈。
在他心裡,嘉鵬是堂弟,秀玉何嘗不是妹妹?所以這輩子,他希望嘉鵬和秀玉也能白頭偕老。
現在應瀾卻提出了這個問題。
葉應瀾想著還是說清楚:“成親那天,我本來隻想取消婚禮,並未想過要和你成婚……我剛才是推己及人,我最初的目的不是為了咱們家,而是想要幫秀玉。”
餘嘉鴻從回來那一刻,心都是滾燙的,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這輩子要跟她在一起,他要和她成親,從未想過葉應瀾不想嫁給自己。
然而現實是,沒有上輩子記憶的葉應瀾,為什麼想要嫁給自己?
餘嘉鴻正色問葉應瀾:“應瀾,你不想嫁給我嗎?”
葉應瀾見他臉色變了。不好好說說他,他哪裡明白?
“我揭開頭巾的時候,是想取消婚禮的,哪怕爺爺、姑父決定了,我也想取消。你說要娶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妥協了,但是我知道這樣不對。”
餘嘉鴻聽見這話,臉上血色褪儘,難道真的是他一廂情願。明明才幾天,他們的感情進展很順利,他握住她的手:“應瀾。”
被他這麼看著,就像拜堂那天,初見他就進了自己心裡。
他的表情讓她心疼,葉應瀾說:“可能世間真的有一見鐘情,你跟我說‘我娶你!’我就心動了。我喜歡你和我被安排了,是兩回事,不是嗎?”
餘嘉鴻輕輕呼出一口氣,幸虧她對他一見鐘情了。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應瀾,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可能男人真的很難完全站在女人的立場上去想問題。以後如果我沒想到,你要像今天這樣及時提醒我。你說得很對,我們一直在枉顧那個姑娘的想法,哪怕她一再提出不想嫁嘉鵬,也沒當一回事。”
“嗯!所以剛才我找了家宅安寧的理由,讓那個姑娘去車行做事。”
餘嘉鴻抱著她說:“所以早上,我也找了為國內買車需要你的幫助,而讓阿公答應讓你出去做事……”
葉應瀾聽他說要怎麼走餘家掛米字旗的航運船隊,將籌得的款項,給國內買物資,尤其是車子。
她興奮地一雙眼晶晶亮:“可以的,我們車行銷售非常不錯,跟美國和意大利的兩家車廠都關係很好,我去聯係廠商,跟蹤跟催。”
“嗯,我們一起。”餘嘉鴻捏了捏她的鼻子。
葉應瀾搖頭:“當務之急是……”
“是什麼?”
她不好意思地低頭:“午飯聽你們說話,我氣得吃不下了,現在餓了。”
“行,我受傷了,要補補。你替我去廚房,讓他們給我做點吃的來。”
餘嘉鴻看著她走出起居室,他靠在沙發上,想著上輩子回來之後的情形。
他媽死了之後,他媽身邊霞姨帶著嘉鵠跟著二嬸和秀玉,直到他回來。
霞姨勞苦功高,他把霞姨當成長輩來看待,不過做了一輩子傭人的霞姨閒不住,他就讓她管他的飲食起居。
霞姨年紀大了,時常回憶往事,他也喜歡聽她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過往的那些人和事,家人就好似還活在他們的回憶裡。
霞姨講了很多他不在家的時候,那些紛紛擾擾,其中就有應瀾的死訊傳回來之後,嘉鵬的反應。
霞姨跟他說:“我跟太太私下說,這嘉鵬少爺是像極了二太太,腦子不太好使,搞不清楚狀況。人家在的時候不好好對待人家,都跟他離婚了,早就恩斷義絕了。人死了,他倒是想把葉家大小姐的神主牌位接回來,把葉家大小姐安葬在餘家祖墳,要是真能把葉家大小姐的魂給招回來,葉大小姐能氣得活過來。他這麼做不是存心把現在的少奶奶氣死嗎?你說,現在的秀玉少奶奶圖嘉鵬少爺什麼?太太跟我說,無論是葉家大小姐還是秀玉少奶奶,都是好姑娘。給嘉鵬少爺,那都是委屈了。”
當時他聽見這些話,心中惱怒嘉鵬居然想要接應瀾入餘家祖墳,應瀾就是要入餘家祖墳,也隻能是以他餘嘉鴻妻子的身份入,哪兒輪得到他?他也認可霞姨的話,嘉鵬也是在糟蹋秀玉的一片真心。
現在想想秀玉跟自己說的那些話:
“這是應該的,如果不是嘉鵬,如果不是大哥,我們姐弟早就沒命了。”
“我能護住的孩子們,等到您回來,我到地下也無愧餘家的列祖列宗了。”
“我唯一有愧的就是葉大小姐了,她那麼好的一個女子,如果……”
她說這話的時候,自己跟她說:“你不用愧疚,她是個豁達的人,她跟我說過,她不怪你,她也愧疚自己年輕沒想明白,把氣撒在你身上。還說等回到南洋,要跟你道歉,可惜沒這個機會了。”
“是我對不起她,是我欠她。我要是能堅持不答應嘉鵬就好了。”
“……”
她確實對嘉鵬沒有那種刻骨的情意,都是他們以為秀玉對嘉鵬一往情深而已。
葉應瀾拉開了門,拉回了餘嘉鴻的思緒。
小梅端著盤進來,放下一碗豬肝麵線,葉應瀾說:“媽說吃豬肝補血。”
小梅拉上了門,餘嘉鴻看見就一碗麵線,對葉應瀾說,“借著我的名頭,也不多要一碗?而且一定要吃麵線嗎?不能吃其他?”
“沒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說要給你吃,霞姨立馬下麵線了,我也沒辦法要其他。你們家怎麼就一直吃麵線?”葉應瀾問。
“我們家就是有事沒事都吃麵線。”餘嘉鴻搖頭,“你先吃,剩下的我來。”
吃了兩次麵線,她已經總結出了經驗,吃麵線一定要快,她大口地吃。
大太太身邊的霞姨敲門進來,她手裡拿著盤子:“太太讓人去買了西點,給小姐們壓壓驚,也給少奶奶送一份過來。”
正在吃麵線的葉應瀾停下了筷子,霞姨把盤子放下,盤子是一黑一白兩塊奶油蛋糕。
“謝謝霞姨。”
霞姨離開,葉應瀾看著還剩下半碗的麵線,吃下去的麵線還在她的肚子裡繼續擴張,她懊悔吃那麼多了。
餘嘉鴻過來端過麵線:“我來吃麵線,你吃蛋糕。”
葉應瀾有些幽怨地看向餘嘉鴻,她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