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那個弟弟(2 / 2)

葉永昌的幾個姨太太大難臨頭各自飛,誰還顧這個瘋老太太?受過葉家恩情的鄭安順,將葉老太太給接回了家,當成自己的親祖母奉養。

自己以葉應瀾曾經同仁的身份去探望過老太太,看見老太太被照顧得很好,他就放心了。

那時候鄭安順在葉家車行的舊址上辦起了車行,依舊叫興裕行,找回了葉家車行的那些老夥計賣汽車。

鄭安順告訴自己,老太爺對他有恩,所以想保留興裕行的名字。

他們成了莫逆之交,時常在一起聊天喝茶。

他會跟鄭安順聊起自己在滇緬公路上的經曆,鄭安順會說起滇緬公路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的牽掛,因為葉家大小姐在那裡。

上輩子自己察覺有什麼不妥,現在想來卻不對勁,上輩子的鄭安順是不是太願意聽他說滇緬公路了?還會有意無意引他說葉應瀾的事。倒是自己生怕說多了,讓人察覺他的心思,即便已經成了莫逆之交,也會適可而止。

“順隆不是星洲有名的糧商嗎?鄭安順怎麼就跟汽車有關了?”餘嘉鴻問她。

葉應瀾轉了個彎:“這事說來話長,鄭雄的大太太和二姨太進門相差不過三個月,大太太一直懷不上,二姨太立馬懷上生了一個女兒,眼見著二姨太第二胎肚子都大了,自己獨自還沒動靜。大太太就讓身邊的女傭去伺候鄭雄。二姨太又生了個女兒,而這個女傭生了個男孩兒,就是鄭安順。鄭安順成了鄭家的長子,被抱到大太太身邊養,但是沒過一陣大太太也懷上了,還生了個兒子。這下鄭安順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不過更加不好過的是他的親媽。說是三姨太,實際上還是大太太的傭人,大太太把對鄭安順的恨全部發泄在這個女傭身上。鄭安順從萊佛士書院畢業,鄭雄讓他去英國念書,鄭家大太太也全力支持他去。”

“鄭家大太太為什麼支持他去?大太太不是有自己的親兒子,她不是不喜歡鄭安順嗎?”餘嘉鴻問。

“對吧!這個不合理,女傭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作為鄭家大太太的貼身女傭,她曾經在大太太的娘家聽過一個故事。鄭家大太太有個姑媽是給砂拉越的華商做了填房,原配留下一子一女,這位姑媽過去就做了賢良淑德的好後媽,還等那個繼子長大後,送他去留學。這個繼子命不好,留學第二年,在街頭被人打死了。然後這個姑媽的兒子順理成章地成了家族繼承人。”

葉應瀾歎了口氣繼續說:“所以女傭偷偷找了鄭安順,讓他跑。這事被大太太知道了,大太太把女傭打得半死。大太太先告狀說鄭安順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鄭雄詫異,女傭的這種挑撥之言,兒子居然信了。鄭安順帶著他媽跑出鄭家,想要找工作養活娘倆,他洋文很好,找工作其實不難。但是鄭雄斷了他的路,放言星洲哪家錄用鄭安順,就是跟他鄭雄過不去。”

“所以你爺爺錄用了他?”餘嘉鴻問。

“沒有,我爺爺又不知道他們家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鄭雄對外說是孩子不聽話,要給他點教訓,請各家都不要錄用他,我爺爺也囑咐了下麵。”葉應瀾歎了口氣,“咱們車行不是生意挺好嗎?主要就是價格略微便宜之外,修車也快,很多印度人也來買車,車行裡就我和江叔洋文好一點,我又不可能去給印度人介紹,都得江叔去介紹,但是江叔身體不好。印度人買車,事情又特彆多。就想著再找一個洋文好的,專門來接待這些印度人。這個鄭安順就來了,哪怕我們確實缺人,但是鄭家打了招呼,所以他一來就被咱們車行的經理給拒了,剛好我在車行,看見他在角落裡哭,就過去問了一句,原來他媽被打了之後,傷勢嚴重,再拖下去恐怕就不行了,我就錄用了他。預支了薪水,送雲姨去教會醫院看病。”

竟然是這個淵源?上輩子應瀾還沒離婚就回了娘家,回到車行,鄭安順也在車行做事,按理說他們倆在一起共事不短,鄭安順從來沒在他麵前提過跟葉應瀾共事的經曆,將葉應瀾對他的大恩放在了葉老太爺身上。這是為什麼?

“爺爺不讓你錄取,你違背他的命令?”

“爺爺知道鄭安順親媽傷勢不輕,他老人家哪兒看得過去?哪怕是下人,也不能往死裡打吧?爺爺找了鄭安順聊過之後,他也同意我的做法。”葉應瀾將全部原委說了出來。

“竟然是這個緣故?鄭家這個大太太實在太惡毒了。”餘嘉鴻不禁慨歎。

他這麼說,葉應瀾想起了書裡,她不就是那個惡毒的大房嗎?她嘲諷地笑:“是啊!大太太惡毒,反正沒鄭老爺什麼事。”

餘嘉鴻聽出她的嘲諷之意,他還在細想。

葉應瀾繼續說:“我爸一大群的姨太太,我媽就沒開心過。鄭雄娶了姨太太讓大太太內心不安,大太太才把身邊的女傭送給鄭雄,生了鄭安順這麼個尷尬的人出來。大太太要是自己一直生不出來就算了,偏偏又懷上了。大太太怎麼甘心?安順母子遭罪,大太太糟心。但是始作俑者難道不是鄭雄? ”

這話倒是提醒了餘嘉鴻,上輩子的應瀾和秀玉何嘗不是如此?

應瀾是一個願意推己及人的人,秀玉也是一個不願麻煩彆人的人,怎麼會相處成那樣?

當然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偶爾聊到幾句,葉應瀾不太願意提及往事,也就不提了。隻說要是回去,見到秀玉,想跟她說聲:“對不起。”

跟秀玉接觸之後,秀玉倒是提起過,說那時嘉鵬不分青紅皂白,隻要她有一點風吹草動,嘉鵬就把一切罪責怪到少奶奶身上,動不動就衝少奶奶發火。

自己心裡實在愧疚,想要跟少奶奶解釋,少奶奶隻以為她是在裝模作樣,越發厭惡她。

再加上長輩的緣故,不管是不是少奶奶做的,總歸是少奶奶的錯。

秀玉聽說應瀾想要跟她道歉,她十分惶恐:“是我對不起她。因為我,她受到了太多的責難與難堪。”

想到這裡,餘嘉鴻歎:“是啊!推己及人,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和彆的男人共有一個妻子。男人卻要求妻妾和睦相處。”

“你倒是能這麼想。安順卻是把他媽所遭受的罪,全部怪到鄭家大太太頭上,對他父親還有孺慕之情。”葉應瀾很無奈,在自己看來,鄭家大太太不是個好人,鄭雄更加不是。為什麼安順一點都不怨這個爹?

葉應瀾說起鄭安順對鄭雄的孺慕之情倒是提醒了餘嘉鴻。

上輩子,日本占領東北之後,南洋華人大多拒絕與日本人做生意,唯獨鄭家跟日軍做糧食生意,替日軍收購軍糧。他們日軍攻打星洲的時候,趁著糧庫有糧,哄抬糧價,大賺不義之財,星洲被攻陷後,他們本來就跟日本人有關係,出賣了好幾位華商,大發國難財。等到日本戰敗,鄭家自然被清算,鄭雄被槍決,鄭家敗落,鄭家大太太和二姨太為了鄭家那剩下的三瓜兩棗,一個說鄭家二少爺不能生養,鄭家二少奶奶的孩子是野種,另一個說二姨太生的三少爺也是野種。總之,鄭家正牌的血統就鄭安順一個。

那時,鄭安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鄭家打起了他的主意,鄭安順不願意,他跟鄭家人說漢奸不配留後,他不會成婚,不會有後代。

自己私底下勸鄭安順,沒必要這樣,遇到喜歡的姑娘,該結婚還是得結婚,隻要不入鄭家祠堂,不供奉鄭家先祖就好。

那一次鄭安順痛哭流涕:“哥,我確實不配有後。其實我是隱約猜到他在給日本人購糧,因為他是我爸,所以我沒膽量去查,但凡我去核實一下,能早幾年把他供出來,他早點敗落,興許他就不會造那麼多孽了。”

他們兩個單身漢一起賺錢,一起建醫院,辦華文學校,一起被人背後議論,子孫都沒有,賺了金山銀山又有什麼用?

現在想來,除了個緣故,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

車子快到車行門口,門口一個清秀的少年正在送客人,葉應瀾:“這就是鄭安順,你去美國的時候,他應該才六七歲吧?應該認不出他了吧?”

“我本來就不認識他,隻是知道順隆而已。”餘嘉鴻隔著玻璃看站在車行門口的鄭安順,年少稚嫩。

“我下了。”葉應瀾推開車門下車。

“等等。”餘嘉鴻叫住她,“等下中午我接你一起去酒樓吃飯。”

“酒樓?不去了,你來車行吧!我們這裡的飯菜也挺好的。”

“好。”

葉應瀾下車,那個鄭安順向走過來,臉上露出驚喜:“應瀾姐,今天怎麼過來了?”

葉應瀾轉頭看餘嘉鴻,餘嘉鴻沒上車,走到了她身邊,她順帶介紹:“你姐夫要出去辦點事,我就跟他出來了。”

“這就是你說的安順弟弟?”餘嘉鴻問葉應瀾。

什麼“安順弟弟”?他哪兒來奇怪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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