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五妹妹碼頭盼(1 / 2)

在江上漂蕩二十三日後,王船終於靠近了京都永昌碼頭。

永昌碼頭是禦用碼頭,水裡沒有百姓商船,岸上沒有平民腳夫。以禮部尚書為首,浩浩湯湯的迎接儀仗排滿了碼頭空地。

太子坐在華蓋下飲茶納涼,一位頭頂珠翠的琵琶女抱著琵琶坐在太子旁側,手指靈巧地攏撚抹挑,如女兒嬌俏哼吟的樂聲縈繞在太子的耳邊。

他煩躁地搖著扇子,抱怨日漸熾盛的太陽。

“他們的船在那兒停了半個時辰了,就是順水衝也衝到碼頭了,有沒有人去看看怎麼回事?”

一名小吏說道,“回殿下,前頭的人報來,說那船槳不僅未向前劃,反而整齊劃一地緩緩回退,恰好抵消順流的水速,將將停在那兒。”

太子也沒見過這般與眾不同的操作,但無疑,蕭洵安是故意戲耍他。“他什麼意思,本宮已經在此處候了一個時辰,他究竟來是不來?他再不來,本宮要回宮了!”

“殿下!聖上交代,定要殿下親自將鎮北王迎進京來……”

“什麼狗東西,竟敢指揮我?”太子將紙扇狠狠擲向說話的小吏。

其實也無怪當今的儲君是這副嘴臉,他當初得知文帝允許蕭洵安帶兵馬進京的消息時,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論不出意外地傳進了紫章宮。

自那日起,他就一直被禁足於東宮,隻有他親自迎接了蕭洵安,才能徹底解除禁足。

原本身為儲君,接不接親王,都無關痛癢,可誰讓他質疑自己的老子呢?

即使太子已經氣得肺腑疼痛,卻還是壓了壓脾氣,“你!去問問!到底何時靠港?”

“是。”小吏唯唯諾諾將砸他的扇子遞到侍者手中,快步退了出去。

小吏登船,八名堯手合力將小舟迅速劃向王船。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小吏瑟瑟縮縮地回到太子麵前,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有屁快放,不放投江!”

“放放放!”小吏忙在地上磕了頭,“鎮……鎮北王說,沒看見殿下的身影,不……不敢靠岸。”

太子不用腦子想便知道這並非蕭洵安的原話,而鎮北王的確不是這麼說的。

蕭洵安站在高偉的王船上,俯視著船底水麵上那隻小舟。

“本王離京太久,有些不識歸家路。五妹妹不站在碼頭上接,王兄我可不知往哪靠啊!”

他口中的五妹妹,正是華蓋下的太子殿下。這位太子如今雖是一副暴戾脾氣,幼時可不是如此。

當年文帝還是文王,生了四個女兒之後,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個兒子,還是嫡子。可這小世子許是跟姐姐們混慣了,木馬不騎,蹴鞠不玩,反倒喜歡擺弄些簪釵水粉,常在屋裡將自己的小臉兒化得濃墨重彩。

雖然挨了不少打,但那到底還是在自家王府裡,沒教外人瞧見,偶有傳言,也沒人敢多嘴。

真正讓他名聲大噪的,還是五歲時偷溜出王府,跑進胭脂鋪裡,給自己塗了個花臉,挽著一條花色披帛被隨從追了幾條街。

這下兒,不知道的知道了,從前聽說卻不敢信的終於相信了。

從此,這位小世子,被戲稱為文王家的五郡主。

後來文帝登基,小世子長大成了儲君,便沒人再敢提這綽號。

這小吏聽了不敢傳話,但太子殿下很清楚蕭洵安的那張嘴,自然不肯輕易退步,仍舊坐在華蓋下不肯出去。

可日頭越發正了,太子的額頭冒出豆大的汗。

而王船上的蕭洵安,正坐在涼爽的艙中陪著黎川看書吃果子。

岸上的儀仗站得頭昏腦漲,有人口乾舌燥,怨聲載道,有人耳鳴目眩,昏厥倒地。

而王船裡那些緩緩劃槳的堯手唱著歌,袒著健壯有力的胳膊,汗水在投進艙裡的日光下晶瑩閃亮。

華蓋下的樂聲驟停,原來是琵琶女不慎彈斷了指甲。她伸出斷甲的纖纖玉手,嬌嗔道,“殿下,妾身手指都彈斷了,何時才能跟殿下回宮啊?”

那琵琶女也是一身香汗,鬢發衣衫打濕了粘在酥白的皮膚上。臉頰熱得發紅,斷甲還劈出了些血痕來。那模樣,誰見都憐。

太子殿下終於是不能再拖了,怒發衝冠地站起身來,快步衝向碼頭,“本宮就給他蕭洵安這個臉,看他如何好意思讓本宮等這般久!”

太子殿下叉著腰,站在碼頭最前頭,最高處。

船頭觀望的將士走進船艙,“王爺,太子站上碼頭了。”

蕭洵安放下手中的李子,戲謔地笑了一聲,“靠港!”

堯手得令,唱起高亢的戰歌,王船迅速進港了。主船率先靠岸,其他王船並排停靠,船與船之間搭了船板,互相能夠通行。

太子殿下黑著一張臉站在王船下,寬大厚重的艞板“通”地一聲砸在了他的腳尖前,將太子殿下驚得一跳腳。

“多年不見,五妹妹長這麼高了?”蕭洵安的聲音在太子殿下的頭頂響起,太子一抬頭,明晃晃的日光刺得他瞳孔驟縮,不得不眯起眼來。

一個身影漸漸擋住了刺眼的光,在他身上投出一片高大的陰影。

蕭洵安一身丹色蟒服,頭戴金冠緩緩從艞板行下。黎川則是穿著海天霞的宮裝,大小東珠攢的花冠,跟在蕭洵安的身側。

當蕭洵安朱墨的靴子踏上地麵的那一刻,仿佛整個京都已在他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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