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著些,急什麼?”
“王爺。”周羽顏色暗沉,拱手道。
“報。”蕭洵安淡淡道。
“雲桑犯我西南境,戰況不容樂觀,戰線已推了近百裡。”
“知道了,把地圖沙盤備好,我這就過來。”蕭洵安道。
黎川放下糖餅,說道,“怕是雲桑使臣死在縉月,雲桑因此挑起戰爭。”
蕭瀅瀅道,“使臣之死隻是個幌子,縉月這些年勢微,是條狗都想來咬一口肉。”
“恐怕他們想要的不是土地城池。”蕭洵安看向黎川,“怕是要你。”
當初阿朗來到縉月,目的明顯就是為了黎川而來。在他們眼裡,黎川就是雲桑夜鶯的化身,是雲桑的“救世之主”。
“還怕他不成,西南邊防一直鬆垮,戰敗也是自然,我親自領兵南下,不出半月,必然將他們殺回瀾嶽關!”蕭瀅瀅自告奮勇道。
蕭洵安並不怕雲桑的兵,是這意料之外的戰事讓他有些隱隱的不適。他又想起元清的宿命論,這本不該有的戰事,若是因本不該在的黎川引起,將來天界結算時,會不會成為黎川的罪名……
傍晚的陽光在湖麵上打碎成粉,被斜風吹得晃晃蕩蕩。
蕭洵安往黎川肩上搭上一件外衣,“起風了,回去吧。”
“我隨你去營裡,看看西南局勢。”黎川站起身來,蕭洵安也沒拒絕,一同往後麵走。
戰勢並不如蕭瀅瀅想得那般樂觀。雲桑雖常年不打仗,但兵力並不孱弱,反而在蛇蟲鼠蟻猖獗,地勢險要複雜的西南,占儘優勢。
黎川被先送回了寢殿,蕭洵安卻一夜未歸。
清早,黎川帶著兜帽披風離開了王府。
元清穿戴整齊,正預備上朝去,鵝黃披風下的一張臉,攔住了他的去路。
“師兄,可有空?”黎川晃了晃手中的食盒。
元清上朝本就是敷衍凡間身份的事兒,替黎川排憂解難才是他下凡來第一等大事,自然是將文帝往後稍一稍。
“有空。師妹來尋我,師兄自然有空。”元清說著,將黎川迎進院裡來。
花廳裡,金黃滑膩的金瓜粥冒著濃白的熱氣,兩人湊在一張桌上,一勺一勺地吃起來。
“據說這次雲桑進犯是因一則預言,想來請教請教你。除了打仗,是否有其他辦法能化解這次的危機?”黎川問道。
元清歎氣,他眼看這事態與原先的軌跡越發脫離,將來要善後就越發棘手。
“你知道,縉月國運改了。原本欽天監推算出縉月會被禹蚩南下吞並的,西南境偏遠,或會獨立出一個小國。”
“但如今國運混沌,很難看清將來之事。”
黎川皺了皺眉頭,“先不說縉月國運,單從雲桑的角度來講,他們是否會堅定預言,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元清放下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嘴,“雲桑國人對天神、祭司,十分虔誠,甚至連國王娶妻都會聽從祭司安排。某些方麵,大祭司在國中擁有比國王更高的權利,更多的民眾信仰。”
“一來,祭司預言在雲桑被奉為圭臬,二來,之前來的使臣,是大祭司的幼弟。”
“這次怕是以舉國之力在進攻縉月,不死不休。”
黎川搓著手中的帕子,“也就是說,如果我願意去雲桑,戰事或可到此為止?”
元清卻笑了,“你這話也就說給我聽聽,萬不要被那蕭瘋子聽了去。不然他得親自帶兵,一路殺到雲桑都城,隻為讓你打消這個念頭。”
“我也就是一說,我聽他們說了,雲桑夜鶯是什麼天定王後,去了是要嫁給國王的。那雲桑王才十六歲,我都幾千……”黎川說著,自己也不知在說什麼,“我多大來著?”
元清跟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既希望黎川早日想起來回歸她該在的位置,又擔憂她違背常路,遭到反噬。
黎川被自己的嘴瓢逗樂了,“我近來真是越來越糊塗,怕是老了要變成整日說胡話的老太太。”
堂前鷓鴣叫了幾聲,元清沒跟著笑,意味深長的說道,“這些事,你就彆管了。保家衛國是他們的事,縉月重生還是滅亡都與你無關。”
“怎會無關呢,身為縉月子民,自當存有報國之誌。我又是王軍軍師,更有不可開脫之責。”黎川說道。
元清說那話時,就知道黎川聽不進去,卻還是忍不住說了。見黎川如此,他隻能又說,“依我看,雲桑如今的陣勢,隻能在戰勢上以壓倒之姿將他們打服。想從預言入手,不戰而屈人之兵。怕是很難。”
說到此處,黎川忽然想起什麼,“阿克準如今可回禹蚩了?”
元清掐著指頭算了算,“按時間算,該是到了。”
“這次在縉月折了腰,就怕回國又要有動作。”黎川兩條眉毛不由往中間擠了擠。
元清道,“雲桑首犯西南,勢頭很足,朝廷勢必要調兵南下。若禹蚩此時也來壓境,怕是很難兩全。”
兩人皆是無言,周遭靜了下來。
此時,驛館內也有了新動向,阿多爾看了一眼手中禹蚩文字的信,展顏一笑,用禹蚩話問於四,“想家嗎?”
於四右手搭在左肩上,單腿跪下,“誓與世子同進退!”
阿多爾心情愉悅地將信塞回信封裡,遞給於四,“將這信件直接送去廣玉手中,就說是我給的。”
蕭瀅瀅收到這封信,還以為是阿多爾約著遊玩之類的閒話,隨手扔到一旁。模糊間,卻察覺那信封上的禹蚩字寫的卻是:阿多爾世子啟。
她又回頭確認了一遍,伸手將信封打開。她胸中咯噔了一下,該來的,還是來了。
“哥,這是阿多爾送來的。”她將信拿到蕭洵安麵前。
蕭洵安見她臉色不好,便猜到信中內容,“禹蚩要打?”
蕭瀅瀅點點頭,“他們認為阿克準被關押在縉月遭受盤查,暗樁也被連根拔起,是奇恥大辱。得知西南有異,勢必要趁此機會在塞北咬下一塊肉來。”
蕭瀅瀅繼續說,“這是寫給阿多爾的致歉信,是打算將他生死撇開,直接猛攻了。”
蕭洵安搓了搓眉心,“放下吧,你去督查一下發往渡馬河的那一批軍械可按時按量到了。”
“是。”
驛館外,蕭瀅瀅伸著脖子張望片刻,不知該不該進。她抬頭看看要黑的天,轉身準備離去。
“郡主姐姐是來找我的嘛?”阿多爾打開門,叫住她。
蕭瀅瀅回過頭去,看見那瘦高蒼白的少年,露出一個很舒朗的笑,“天涼了,請你吃個炙羊肉去!”
阿多爾聞言展開眉心,勉強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