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納側妃, 前來府上提親,提的是六妹妹你的親。”
嫂嫂的話語落入蘇蘊的耳中,一時驚起千濤駭浪, 神色驚愕。
韶州定淮王世子梁邕是個什麼樣的人, 蘇蘊上輩子就是甚少出門, 也有所耳聞。
上輩子,梁邕在金都待了兩年, 金都城中就有姑娘因被他玷汙了清白而輕生了, 這事還鬨得有些大。
後來皇帝忍無可忍, 便把他的世子之位廢了,送回了韶州。還派了人前去盯著, 若他再犯錯,再也沒有理可說, 也就直接入獄。
沈氏見蘇蘊有些傻了, 便安撫她:“你莫要擔心, 方才那渾人來提親的時候,公爹直接拒絕了, 你哥哥怕有人在你跟前嚼了舌根, 讓我先來與你說一聲,讓你寬心。”
蘇蘊回過神來, 看向嫂嫂,疑惑的問:“定淮王世子怎麼會忽然來提親?”
“聽母親說, 昨日那定懷王世子也去了馬球場。”
蘇蘊閉上了雙目, 輕呼一口氣來輕緩因這事而起的不安心緒。
沈氏猶豫了一下, 繼而開口:“尚有一事。”
蘇蘊睜開雙眸看向嫂嫂。
沈氏解釋:“公爹為了拒絕那定淮王世子,說你已有心儀的男子了,作為父親, 他不能棒打鴛鴦。那定淮王世子問是何人,父親沒有說,他也就惱怒而去了。”
蘇蘊聞言,沉思了半晌。
父親雖對子女不大關心,可卻也不是那種用子女趨炎附勢的人。
但父親能說出她已有心儀的男子了,那近期肯定會讓主母給她議親。
沈氏輕拍了拍她的肩,“你哥哥說了,他會幫著你的,不會讓你胡亂嫁人了的。”
蘇蘊聽到這話,心裡也安心了些。嫡兄是知道她與顧時行的事的,那必定也會幫她把好關,幫助她解決嫁人這個問題。。
蘇蘊第一回覺得顧時行把這事告訴了嫡兄,是正確的。
*
前邊,在梁邕離開後,蘇尚書帶著幾分笑意的臉頓時黑沉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柳大娘子氣得直接啐了一聲:“我呸,也不打聽打聽一下自己在金都城是什麼樣的名聲,都臭得發爛了,竟然還覺得自己是個香餑餑,是個人就會往他那貼!說得好聽是側妃,可誰不知道做了他的側妃,等他厭惡後,便會被廢棄,再納新的側妃!”
蘇長清臉色也是黑沉一片。
昨日聽到顧時行派墨台來與他說的那些話,他也就嚴陣以待了起來,叮囑旁人盯著前邊,若是梁邕前來,第一時間去與他說。
沒想到昨日才叮囑,今天人就來了。
柳大娘子越想越氣:“我們蘇府的女兒,就是再不濟,也不能給旁人做妾壞了名聲,更何況還是那樣的渾人。”
蘇長清勸:“母親慎言。”
蘇府到底得罪不起定淮王府,雖然今日也已經快得罪了,但好歹蘇府還有忠毅侯府這層關係在,那定淮王府還不敢明著針對。
柳大娘子歎氣,應道:“為娘是明白的。”
蘇尚書冷嗤一聲,怒道:“什麼玩意兒。”
柳大娘子和兒子相視了一眼,都很清楚他對六丫頭感情淡,為什麼還會這麼生氣。
那忠毅侯府的顧侯就是剛正不阿的人,自家丈夫能與那顧侯稱兄道弟,秉性自然是不用說的,所以怎麼可能看得起梁邕那樣的人。
“父親,那定淮王世子素來荒唐,隻怕不會那麼輕易的就放棄。今日他上門向六妹妹提起一事傳了出去,隻怕往後也沒有人再敢上門提親。”
蘇尚書想了想,道:“這事不用你操心,你隻做好你公職上的事情就好。”
說罷,起了身,出了正廳。
蘇長清歎息了一聲,六妹妹的事情如何能不操心?更彆說昨日顧時行也說了,讓他護好六妹妹。
昨日應下後才反應過來,他的妹妹他肯定會護得周全,何須他來提醒?
他和六妹妹的事八字都沒有一撇呢,就這麼理所當然,真想諷他幾句。
蘇長清起了身,與母親說了一聲後就出了正廳,隨即回了書房,寫了一封信後喊來了北硯,讓他把信送到忠毅侯府交給顧世子。
顧時行收到信前就聽到暗衛說梁邕去了蘇府,提了兩抬禮去,雖然禮被退了,可明白的人都知道他去蘇府的目的是什麼。
墨台從北硯那處拿到信的時候,大概也知道蘇大公子在信裡邊寫了什麼。所以把信拿給世子之際,都已經想好了一會就去找幾個能打的人,晚上去妓院給那梁邕套麻袋,狠狠地揍他一頓。
蘇六姑娘那麼好的姑娘,是他能肖想的嗎?!
蘇六姑娘還極有可能成為他們的世子的娘子,是他這個下三賴能肖想的嗎?
墨台憤恨的想著那梁邕簡直就是找死。
顧時行打開了信,大概看了一眼,然後蓋在了桌麵上,冷著眸色,抿唇不語。
墨台小聲地問:“世子,要不現在小的喊上幾個人,晚上……”
餘下的話未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顧時行抬起眼眸暼了他一眼,潑了冷水:“旁人會以為是蘇府做的。”
墨台原本陰惻惻且蠢蠢欲動的神色瞬間誇了下來:“可他肖想了蘇六姑娘。”
顧時行把壓在桌麵上的信慢慢的折了起來,隨而不疾不徐的開了口:“我會讓他徹底絕了這個想法,徹底後悔。”
他的嗓音有些冷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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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邕抬了禮去蘇府的事情,不過是一日就在金都城傳了開來。蘇府六姑娘的樣貌比其他幾個姐妹的樣貌要好,在金都城也是出挑的,他們自然知道梁邕打的事什麼主意。
彆人隻敢暗地議論說梁邕荒唐,同時又同情那蘇家六姑娘,倒大黴的被他看上了。
許是梁邕的名聲太臭,以至於旁人隻同情蘇六姑娘,並沒有抹黑。
入了夜,蘇府主院。
蘇尚書洗了腳,下人把水盆端出去後,他才依靠在床頭,望著帳頂不知在想些什麼。
柳大娘子問他:“想六丫頭的事情呢?”
蘇尚書點了點頭,“你今日說得沒錯,蘇府的女兒無論怎麼樣,都不至於落到給彆人做妾的地步。”
柳大娘子脫了便鞋,進了床榻裡邊,也和丈夫幾乎一樣的姿勢坐著,說道:“咱們家又不是那等盼著女兒高嫁換取榮華富貴,明知是火坑還把女兒往裡邊推的人家。”
柳大娘子不是什麼好人,卻也不是個壞人。會對庶女罵一罵,罰一罰,可倒真不至於盼著她們嫁得不好。
蘇尚書看向她,笑了笑,隨後斂了笑意,無奈道:“我今日說六丫頭已經有了心上人,雖是借口,但也要做實,免得讓那梁邕拿來說事。”
柳大娘子想了想:“要不我明日暗中看看,給六丫頭說一門婚事?”
蘇尚書思索了一下,道:“春闈已過,名單也會在這兩日出來,我屆時看看上榜的進士裡邊有沒有合適的再說。”
柳大娘子點頭:“也是,進士好歹也有功名在身,身家就算是薄了些也沒關係,這人品好的才行。對了,六丫頭要議親,也不能缺了五丫頭,畢竟長幼有序,總不能跳過五丫頭直接給六丫頭議親。”
蘇尚書應:“行,我看看有沒有出眾的年輕後生,然後再請回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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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蘊這幾日因梁邕提親的事情,做什麼都心不在焉。她也怕那梁邕還盯著自個,所以這個月沒有去莊子看小娘,隻讓人帶了話給小娘,說是她著了涼,等好些了再去看她。
莊子那處離金都有些距離,且小娘不愛出莊子,再有何媽媽盯著,梁邕到蘇府提親的事情也傳不到小娘的耳中。
這些天,蘇蘊做什麼都沒有勁,糟心得很。
這日初意從外邊回來,帶回來了一個好消息。
“前天春闈中榜的名單貼出來了,那洛郎君中榜了,雖不是前三甲,可榜上有名也是難得。”
蘇蘊聽到這消息,心情倒是好了一些,唇邊浮現了淺淺的笑意:“洛郎君也算是熬出頭了。”說到這,又吩咐初意:“過幾日你出去的時候,拿十兩銀子送去當做紅封,禮我便不送了。”
她未出閣就給外男送禮,到底有些不合適。
初意應了聲,但隨而道:“姑娘,如今洛郎君已經是進士了,那洛小姑娘還能再打理鋪子嗎?”
蘇蘊:“等再過個小半年,就讓洛小姑娘在後邊管著,也不用到前邊鋪子了。”
這個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初意說了這事後,又想起在外邊聽到的事情,麵上露出了濃濃的擔憂之色:“姑娘,外邊都在傳那定淮王世子看上姑娘了……”
那日梁邕前來的目的,府裡不讓議論,沈氏也是暗中安撫蘇蘊。
提起這件事,蘇蘊幽幽地輕歎了一聲。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輩子開頭躲過了被人抓奸在.床,避開了嫁入侯府,可卻竄出了個定淮王世子梁邕。
雖知道父兄不會讓自己嫁給那樣的人,可想到被他盯上,都覺得一陣惡心。
“莫要理會那些閒言碎語。”上輩子聽到的閒言碎語不知有多少,如今這些話閒話,與她來說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初意壓低了聲音為自家主子忿忿不平:“那定淮王世子真真的不要臉,好似誰都想做他的側妃似的。”
彆人家若真的是要娶妾,也是私底下通好氣,那會像他那般,成事了不說,不成事都會影響到姑娘家的聲譽!
說到這,初意便不自覺地開了口:“那顧世子可真真比定淮王世子好太多了。”
聽到初意把這兩人拿出來對比,蘇蘊眉頭微微皺了皺:“他不配與顧世子相提並論。”
初意驚詫的睜大了眼睛,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自家姑娘幫著那顧世子說話。
蘇蘊見她這驚訝的神色,沒好氣地說:“我也是實話實說,顧世子旁的不說,倒也是個正人君子,那定淮王世子……不說也罷。”
拋去顧時行往前的冷清性子,在所有的方方麵麵裡邊,顧時行是那天上的雲,而梁邕不過是地上的爛泥,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主仆二人正在說話,淺草敲了門:“姑娘,大人讓姑娘到前邊會客的院子去。”
蘇蘊心想或許是因梁邕的事情,也就沒有多問,與初意一同去了前邊的院子。
在院門外遇上了蘇芩,她也說是父親喊過來的,姊妹二人都有些納悶,不知父親找她們做什麼。
二人並肩進了院子,走的是抄手回廊,還未到正廳就聽見從廳中傳出了說笑的聲音。
有父親的聲音,還有陌生男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