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鼠鼠隻是一隻小妖,那老頭子是人間頂尖大修,他都這樣說了,我哪裡敢去試試。”
南島沉默少許,他也被卜算子唬過,好像那個人說話就是這種德性,讓你半懂不懂,偏偏又找不出哪裡不對。
“那你有問過你的大劫是什麼嗎?”南島看著鼠鼠問道。
鼠鼠搖著頭,說道:“我哪敢問,偷東西之前我也沒想到會偷到他身上去,你說好好的一個缺一門門主,不在觀裡好好呆著,要跑去大街上看雨,我見他的那麵鏡子漂亮,就想偷來梳頭發.....”鼠鼠說到這裡的時候,摸了摸氈帽下有些雜亂的頭發,卻是有些羞澀起來。“我那時喜歡一個鳳棲嶺裡的小妖,當時想著每天打扮打扮,然後去和他一起看日落.....”
鼠鼠歎息著,繼續說道:“然後就沒了然後了,我那天還給他寫了封信,讓青青帶過去——青青是我一個朋友,一隻小翠鳥,到時候你的信我會讓她幫忙送去東海。可惜送完信,我就被抓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為我失約從此就怪我了。”
鼠鼠說著便沉默了下來,低頭看著河水。
南島看著失落的鼠鼠,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說道:“你上次不是說要做個劍修大妖嗎?”
鼠鼠抬頭看著南島,奇怪地問道:“理想和愛情有衝突嗎?”
南島想了想許久,說道:“我不知道。”
鼠鼠也想了很久。
但是沒有再說什麼。
想來她也不知道。
二人看了許久的雨,南島笑了笑,說道:“沒事,他肯定會在那裡等著你的。”
鼠鼠勉強笑了笑,說道:“我倒希望他沒有去等我,沒有去等,就不會有怨恨,等得越久,就越會責怪鼠鼠的失約。”
“倒不如不來。”
鼠鼠自顧自地說著。
南島想了很久,好像確實是這樣的,於是沒有再說下去,看了眼雨中天色,說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好的。”
鼠鼠抱著膝蓋坐在舟頭發著呆。
直到南島一瘸一拐地走了許久,鼠鼠才反應過來。
是不是又忘了問他的故事了。
算了,算了。
下次一定。
......
南島回到懸薜院的時候,雨小了一些,沒有停,院內一片黃昏色彩。
梅先生正在門房簷下抱著暖爐看雨。
南島撐傘走了過去,輕聲打了個招呼。
“梅先生。”
梅先生這幾日似乎看著狀態似乎好了一些了,站在簷下,臉上有些許的笑意。
招呼著南島過去,考慮到南島行動有些不便,梅先生又回去想要搬椅子出來讓南島坐著。
南島趕忙拒絕了。
“我等會便要回去了。”
梅先生見南島這樣堅持,也沒有搬出來,攙著南島的肩膀,叮囑著說道:“下次下樓記得小心一些,年紀小的時候看起來摔一下沒事,以後就很容易成為老毛病的。”
南島沉默了少許,心情異常複雜,於是轉過頭去假裝在看雨,輕聲說道:“我知道了。”
“這段時間,你還是儘量少出來走動,如果有事就讓陳鶴那小子幫你忙,不要以為開始修行了,以後就可以隨意放肆了,你沒聽說過以前磨劍崖有個大修,被打斷了腿,一輩子都瘸瘸拐拐的走路嗎?彆到時候我還沒拄拐杖,你先拄起拐杖來嘍。”
梅先生繼續說著。
南島聽著梅先生的那些話,總覺得梅先生好像突然便蒼老了很多。
開始有些絮絮叨叨。
但是南島沒有覺得厭煩。
隻是覺得愧疚。
所以他安靜地聽著,很認真地點著頭,說道:“我聽你的。”
梅先生倒是有些奇怪地看著南島,“我怎麼感覺你有些不對勁呢?”
南島生怕梅先生看出不對,轉回頭去,看著春雨笑著說道:“畢竟摔了一跤,也該懂些道理了。”
梅先生聽到這句話,頗有些老懷寬慰,點點頭,說道:“是的,是的啊,希望小蝶子長大以後,不要怪我。”
“為什麼會怪你?”南島有些好奇這句話,又想起了當初李蝶被帶來院裡入學的時候和張小魚的對話。
梅先生隻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二人安靜地看著這場雨。
黃昏色彩在天邊漸漸濃鬱,像是一塊甜到發膩的柿餅。
梅先生拍了拍南島的肩膀,說道:“沒事就早點回去休息吧,等陳鶴來的時候,我會和他好好說下的,讓他多幫著你點。”
南島點了點頭,撐著傘拄著劍在小道上緩緩走著。
然後聽見梅先生在身後說道:“腿好了以後如果修行不忙的話,可以來找我說說話。”
南島沉默了少許,說道:“好。”
梅先生在後麵似乎開心的笑著。
南島沒有回頭,撐著傘在雨中一瘸一拐地走著。
南島依舊不知道,自己當初沒有把那場雪的根源說出來,到底是對還是錯。
於是在雨中沉默著。
這種痛苦遠比斷了一條腿要沉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