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場大霧的原因,今日懸薜院三大院係都沒有授課。
隻有幾個文華風物院和數理院的老先生站在大門口,研究著這場大霧究竟是什麼東西。雲胡不知也在,但是並沒有插嘴,隻是抱著書卷和梅先生站在門房簷下,一麵聽著他們的各種猜測,一麵做著記錄。
雖然文華院不教授修行之道,但是裡麵有不少先生其實都是修行者,譬如風物院。風物院教授人間各種天文地理知識,便少不了要多行走於人間去看,是以風物院這幾個老先生中,便有兩個是成道境的修行者。
大道修行不止是往更高處看,還有許多人喜歡看遍人間。
倘若兩者得以兼顧,便是了不起的人物。
譬如千年前函穀觀道聖李缺一。
他費儘一生心血編撰的《人世補錄集》,依舊是目前對人間各方麵研究記載最全麵的書籍。
小到花草生長凋零周期,大到天地變換之理,或者是微觀層麵對人世本質的研究,其中都有詳實記載與推論猜測。
紡工屠夫,皆是修道,而千萬大道,儘皆涉及。
是以李缺一才被稱為道聖。
人間也隻此一人。
風物院也有此誌向,隻是曆經了千年,記錄了無數代先生們研究的《人間風物錄》,依舊難以與《人世補錄集》相媲美。
隻是可惜這本書目前在缺一門中,是以那些先生們說起來便覺得有些惋惜。
卜算子號稱通曉人間,未必不是因為此書的原因。
知曉萬物之更替,自然也便通曉命運之變化。
陳懷風來的時候,便看見那些先生們在七嘴八舌地爭論著,陳懷風在門口站了許久,他們也沒有注意到他,於是他便輕輕咳嗽了一聲,待到眾人看了過來,抱著枸杞茶杯向著一眾先生們行了一禮:“陳懷風見過諸位先生。”
先生們境界自然不如陳懷風高,但是他們還是心安理得地承受了陳懷風這一禮,畢竟那幾位老先生,當年也都算是陳懷風的先生。
“咦,陳枸杞?”站在最外麵的那個先生看著陳懷風驚訝了一下,先是叫了陳枸杞這個名字,而後想起來陳懷風也做過他們的同僚,於是又還了一禮,“應該是陳先生。”
眾人哈哈笑著,陳懷風也笑了起來,說道:“在你們幾位麵前,我可不敢稱先生。”
陳懷風看向最開始叫他陳枸杞的那個先生,說道:“尤其是木先生,我還記得以前常常從劍宗溜出來,聽你說諸如人間是圓的這些事。”
木先生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笑著說道:“那都是道聖說的,我隻是拾人牙慧而已,畢竟除了他們那樣的人,也沒有人能夠去到東海之外四十九萬裡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懷風嗬嗬地笑著,另外有一個先生,叫雲海潮,據說是出身於北方某個叫青途觀的小道觀,微微笑著看著陳懷風說道:“你應該有許久沒有出來過了吧,怎麼樣,什麼時候能夠入大道讓我們欣慰欣慰。”
陳懷風笑著說道:“此事急不得,急不得,倒是你兒子,說不定便要比我還先入大道呢!”
雲海潮雖然隻是成道境,但是人們都知道他有個兒子,叫雲竹生,幾年前在懸薜院修行有成,推薦去了山河觀,應該便是在觀宗一脈。
眾人不住地笑著,一麵又打著趣,還問了張小魚這個王八蛋去哪裡了。
陳懷風自然沒有說出實情,隻說最近他有所感悟,正在一池中嘗試突破。
引得先生們一陣羨慕唏噓。
雖然張小魚欠錢不還,但是論天賦自然是極高的,人間的事和修行的事,自然要分開來算。
和一眾先生們聊了一陣,陳懷風便辭彆了眾人,抱著枸杞杯入了內院。
在內院隨意地走著,陳懷風嘴角倒是有些笑意。
先生們自然是既有趣又可愛的。
自己本來也可以做一個有趣也可愛的人。
可惜遇見了卿相,給自己辭退了。
陳懷風想想還是覺得有些遺憾。
路上學子們並不多,三三兩兩地走過,看見霧中背著劍走在竹林小道的陳懷風都有些好奇,尤其是那抱著一杯枸杞茶的模樣,一度讓學子們以為院裡又請來了新的劍道先生,不由得一陣高興。
雖然整天聽張小魚吹牛也挺好,但是如果能夠學好劍,自然也是極為重要的。
隻是學子們才高興了沒多久,就有人通過那杯枸杞茶想起了院裡以前的那個故事。
教人養生的陳枸杞。
於是又失落了下來。
人間劍宗難道沒有正常人?
學子們看著微微笑著走遠的陳懷風,不住地歎息著。
陳懷風來到藏書館的時候,陳鶴正在館外小道上擺著攤子賣豆腐。
雖然霧太大,不好出門,但是陳鶴發現了一個新的消費群體。
那就是懸薜院的學子們。
想一下,終日在院裡苦讀或是修行,想想便覺得無趣。
如果這個時候,買上一塊香辣的鐵板豆腐吃,這滋味,不敢想象。
所以陳鶴的生意很好,忙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