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反駁那個人的說辭。
柳三月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門道,所以他在短暫的失神之後,目光便重新堅毅起來,靜靜地看著卜算子離去的背影,問道:“師伯何時來的大澤?”
卜算子的聲音在大霧中傳來。
“大霧之時。”
柳三月沉默下來。
卜算子當然不會騙人。
所以無論是這句話,還是先前那句話。
自然都是他所看見的真實。
那麼究竟有誰曾經來過這片大澤?
自己又會什麼時候死呢?
柳三月沉默地想著,踩著大澤之水,繼續向著大澤深處而去。
.......
有些故事,開講的時候,你還沒有來,於是隻好留在戲台下,做了個閒散的看客。
驚呼大戲曲折,盛讚水落石出,而後大幕落場,再抹臉上台,開講自己的故事。
北台便是這樣。
當那個老道人在街角看雨看天看人間,問了他那句——你想要的是什麼?
北台說我想要你幫我個忙的時候。
他便退出了戲台。
成為了一塊磚牆,一處簷翹,一抹雨水。
再無法參與進那場風雨中。
至此他才看清了自己的麵容。
是一個年輕人,同樣身穿著道袍,手掌還在,隻是有許多的鮮紅的紋路,就像是他也曾經將手伸進了那些雨水中一般。
年輕道人神色平靜,那些平靜裡似乎又帶著許多的憤怒與不解,隻是壓抑下來,神色恭敬地站在老道人身後。
老道人問道:“什麼忙?”
“請您去死。”
年輕道人很講究。
當他說請的時候,豎掌行了一禮,雖然手掌在微微顫抖著。
而且說的不是你,而是您,代表了他的尊敬。
去死二字說得很清晰,也代表了他的目的很明確。
隻是他的渾身都在顫抖著——不止是手掌。
那柄傘在手中同樣震顫著,雨水低落在傘麵上,被震出了細密的霧水。
人間驚雷。
倏忽之間劃破夜色的電光照亮了年輕道人的臉龐,臉上有憤怒,有不解,也有哀傷痛苦。
不再壓抑了。
當他說出這句的時候,便不再壓抑了。
年輕道人淚流滿麵,重複著顫抖著又說了一次——請您去死。
師父。
老道人回過頭來,道髻整潔,目光沉靜,安靜地看著這個自己的最為得意的門生。
“隻有你是這樣想的嗎?”
“他們也是。”
年輕道人鬆開了手中的傘,那些雨水打落下來,卻沒有落在他身上。
道人身上萬千金光湧出,化作無數潦草的道文,在那些風雨垂簾的人間裡向四周擴散開來。
於是長街化作了一條卦道。
於是人間長街開始流轉,化作了一條條的卦道。
北台變成了一滴懸停於天穹之下的雨水,不無震撼地看著這個化作了一個羅盤的人間。
年輕道人與老道人站在乾字卦道之上,人間大雨紛亂地衝刷著一切。
老道人安靜地看著瞬間改換人間的這一道術,很是欣慰,也很是失望。
人間羅盤之上,萬千卦象演變,老道人與年輕道人之間的距離被緩緩拉開。
二人各自立於一條卦道之上,道文流轉,風雨不止。
隻是有些風雨是老道人的風雨垂簾。
有些風雨是年輕道人的風雨卦象。
年輕道人神色哀傷地立於天地羅盤,風雨乾字卦道之上。
乾為天,於是道人向著天穹而去,老道人安靜立於坤卦之道,於是落入人間。
卦道流轉,天震相合,於是天雷而來。
年輕道人腳下萬千雷電,化作雷蛇穿破風雨而去。
天雷地火,山風水澤。
人間萬千,皆為大道。
於是皆可殺人。
老道人欣慰地看著這個自己親手教授而出的弟子。
他當然學得很好。
一切都學得很好。
當那些天雷地火自天穹悍然落下之時,老道人抬手胸前,風雨道文自神海飛出,一一占據了那些來自年輕道人的卦道。
老道人抬手是風雨,放手也是風雨。
但他沒有用自己最精妙的一招,風雨垂簾。
而是同樣用了這一式乾坤卦道。
於是天地變換。
乾坤易形。
老道人站在天穹之上,看著那些天雷地火折返,向著自己的弟子而去,輕聲說道:“你學得很好,但是你有一卦還沒有學到,那便是變卦。”
年輕道人站在天地羅盤的最下端,抬頭看著自己的師父,卻是搖了搖頭,無視了那些在風雨道文中浩蕩而來的雷火山澤。
緩緩說道:“我學到了。”
於是風雨道文,天地卦象之中。
有一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