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懶懶地灑在聽風台上,於是陳鶴也懶了起來,不想出去賣豆腐了,抱了本書躺在台邊看著。
上午來到人間的青裳少年草為螢便在一旁坐著,微笑著看著人間喝酒。
陳鶴看了好一陣書,轉頭看著他:“你不出去看看嗎?”
草為螢搖了搖頭,輕笑著說道:“我先在這裡看看。”
“看什麼?”陳鶴有些好奇。
南島的手指頭動了一下,將二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陳鶴也沒有再問草為螢看什麼,放下書走到南島身前,他心口的那朵桃花似乎快要枯萎了,正在緩緩垂下去。
剛剛他的手指頭應該是動了?
陳鶴有些不確定地看向草為螢,雖然沒有問出來,但是草為螢自然知道他想問什麼,點了點頭,說道:“你沒有看錯。”
陳鶴高興了起來,說道:“那他是不是快要醒過來了?”
草為螢點了點頭,也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陳鶴看著草為螢這矛盾的動作,撓著頭。
“他在老狗鎮已經醒過來了,但是在人間還沒有。”
“為什麼?”陳鶴有些不解。
草為螢笑眯眯地看向人間,說道:“因為他要先學會用劍,才能出來。”
“為什麼要先學會用劍?”
“我怕他和你學賣豆腐。”
“......”
陳鶴一陣無語。
心道賣豆腐哪裡不好了,豆腐是天下最好吃的東西。
二人在聽風台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許久。
草為螢站了起來,走到台邊,看著人間,笑著說道:“你今日不去賣豆腐了?”
陳鶴站了起來,躺回了椅子上,懶洋洋地說道:“豆腐被院裡的學子們買完了,今天的事情今天做,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草為螢笑嗬嗬地看著人間,說道:“確實如此。”
陳鶴拿起書正要看,便見草為螢轉過身來,把南島扛了起來,向著樓下走去。
“你去做什麼?”
“曬曬太陽,下麵那個四輪車怎麼開?”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就可以了。”
“......”
青裳少年草為螢在午後春日裡開著四輪車載著南島出門兜風去了。
......
卜算子牽著小道童王小花回到了南衣城。
大霧散去後的南衣城人流匆匆,人們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大澤那邊依舊未散的濃霧。
很多東西自然與世人無關。
他們在一些大事裡,隻是無辜的牽連者。
自古至今。
莫不如此。
卜算子牽著王小花在人流裡平靜地走著。
“我們這是在哪裡?”
“南衣城。”
王小花點了點頭,想起了她爹娘,但也想起了卜算子先前和她說的那些話。
“那我是不是不能去見我爹他們了?”
卜算子沉默少許,說道:“是的。”
王小花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抬手在眼帶下擦著什麼。
卜算子牽著王小花沿著長街一路走去,停在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子外。
巷子裡有些攤位,一些小商販便在這裡麵賣著各種零零散散的小東西。
王小花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一些熟悉的聲音,但是好像因為太久沒見,那些聲音都變得有些認不出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來。
轉身想要往巷子外走去。
卜算子拉住了她。
“再聽聽吧,往後,就是一輩子了。”
王小花在巷口站了很久,然後掙開了卜算子的手,在黑暗裡向著遠方跑去。然後在撞到了一處牆角的時候停了下來,低頭不停地掉著眼淚。
卜算子便安靜地站在不遠處。
“何苦來哉?”有個蒼老的聲音在卜算子身後響起。
卜算子轉過身來,向著身後之人行了一禮,開口輕聲說道:“那你呢,師父?”
滿頭白發的老道人白風雨坐在牆角,身下是根破舊的小板凳,一旁還擺著一根板凳,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
“我也是這樣。”
白風雨靜靜地看著牆角那個小女孩,歎惋地說道:“巫鬼神道,都是無情的東西。”
卜算子沉默許久,輕聲說道:“那麼成仙呢?”
白風雨慘然一笑,說道:“瘋子的自慰罷了。”
“我以為您不會承認自己是瘋子。”
“十二樓的人聽見彆人說自己是瘋子便要殺人,不是因為他們不是瘋子,而是這句話說出了他們心裡最不願意承認的東西。”
“我以為您會從頭來過。”
白風雨安靜地看著人間,輕聲說道:“你以為當年叢刃那一劍隻是重傷那麼簡單嗎?”
卜算子沒有說話。
白風雨不住地咳嗽著,活到了人間大限的身體,那種衰老,哪怕曾經是站在修道極高境界的白風雨,也很難再壓抑下來。
“他斬去了我的心我。”白風雨一字一句,不無痛恨地說道,“他斬了我的心我,我來斬什麼?”
“我斬不了心我,我如何忘我?”
“我不能忘我,又如何踏天門?”
白風雨的話語中帶了許多淒厲,更多的是悲涼與瘋狂之後的哀憐。
所以卜算子神色哀傷地看著他。
不遠處的王小花嚎啕地哭著。
卜算子雖然看起來隻有五十多,但是今年也已經七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