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魚一麵嚼著包子,一麵在細雨裡朝著南島二人走去。
“師弟今日怎麼在這裡?”張小魚向來是裝糊塗的天才。
畢竟能夠在南衣城到處留債的人,不會裝點糊塗,很難糊弄過去。
南島撐著傘坐在城頭,轉回頭看著人間青山,說道:“來聽聽雨。”
張小魚笑著說道:“聽雨有什麼聽的,不如打牌。”
“師兄怎麼不去打牌?”
張小魚歎息了一聲,說道:“沒辦法,這麼多劍修都來了南衣城,人間劍宗總要出來看看。”
南島向著四處看去,隻見那些劍修們都是隱隱看向自己的這個方向,隻是當然不會是看自己,而是看張小魚這個人間劍宗的弟子。
南島收回視線,看向張小魚說道:“師兄如果忙的話,可以去忙,我就在這裡閒坐一會就好。”
張小魚心裡自然是極不情願來做這些事的,可惜現在他是人間劍宗看人間的人,走過來的時候,看見南島在這裡,還有些竊喜,想著不如就和南島扯扯淡,順便看下就好了。
但是此時見南島這般說,也便隻好點點頭,說道:“那等會我再回來和師弟聊聊。”
南島點了點頭。
張小魚向著遠處那些劍修們彙聚的中心之地而去。
南島便在那裡遠遠地看著,看見張小魚的走來,那些劍修們都是笑嘻嘻地圍了上來,不知道與張小魚說了什麼,總之不會是什麼很愉快的東西,所以張小魚看起來愁眉苦臉的,勉強點了點頭。
而後便站在城頭上,看著一眾劍修,輕咳了兩聲。
“咳咳,既然大家這麼強烈地希望我說幾句,那我就勉為其難,和大家說幾句。也是想了想啊,說哪幾句呢?那我就說這幾句,那麼啊,我相信啊,這幾句呢,也是比那幾句強,所以我今天呢,就先說這幾句,那麼如果大家覺得啊,這幾句不夠全麵,啊,將來呢,再給我補充幾句。”
南島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臉微笑說著廢話的張小魚。
連一旁還在惆悵著日後要去哪裡賣豆腐的陳鶴也轉過頭來,驚為天人地看著那邊的張小魚。
一眾來自嶺南的劍修麵麵相覷,他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一時之間倒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張小魚倒是無所謂眾人的態度,微微笑著環視了一圈眾人。
“我話說完了,誰讚成,誰反對?”
“.......”
整個南衣城頭鴉雀無聲。
反對啥,讚成啥?
嶺南劍修們撓著腦袋,心道南衣城的人現在都不說人話了嗎?
有人鼓起了掌,於是一眾劍修這才反應過來,一齊鼓著掌,甚是熱烈,好像聽了一堂極其精妙的講道課一樣。
張小魚在一片掌聲裡走了下來,微笑著與眾人打著招呼。
誰是第一個鼓掌的?
南島看向一旁的陳鶴,後者認真地解釋道:“我覺得真的講得很好啊!”
“?”
“看起來他隻講了那幾句的樣子。實際上所講的遠不止這幾句,你要把那幾句拆開來,你會發現在其中,還隱藏著更深的幾句。”
陳鶴頗為讚許地解釋著,而後向著走來的張小魚說道:
“張先生不愧是人間劍宗的弟子,這幾句說得實在太好了。”
“嗨呀,哪裡哪裡。”張小魚滿臉得意地拱著手笑著,“過獎過獎。”
南島撐著傘,默默地向著遠處挪了挪,生怕彆人知道自己認識他們倆。
原本不相熟識的二人,在張小魚的這一番驚為天人的發言之後,當場便覺得會是一生至交,於是勾肩搭背的坐在城頭之上,開始胡吹海侃。
在得知陳鶴還會煎鐵板豆腐之後,張小魚更是兩眼放光,不住地感歎著相見恨晚相見恨晚。
二人說著,便要回去煎點豆腐喝點小酒,好好聊聊人生和理想。
南島在一旁默默地撐著傘捂著臉,二人問他去不去,南島轉頭看著細雨迷離的天空。
“今天的太陽好圓啊!”
二人也沒再管南島,勾肩搭背地向著城下走去。
大概會去多說很多句了。
二人走了之後,城頭之上又清靜了下來,嶺南劍修們還在深刻地思考張小魚說的到底是哪幾句。
陸小小遠遠地看著。
張小魚說的那幾句有沒有什麼深意,她並沒有聽進去。
因為哪怕躲遠了一些,她還是很糾結,戴著鬥笠扒著城頭,很是糾結地看著南島。
猶豫了很久,待到看到陳鶴隨著張小魚離開之後,陸小小終於下定了決心。
那個知道自己是誰的已經走了,不如過去探探口風。
反正他又不知道自己是誰。
陸小小握著拳頭,給自己加了加油,若無其事地向著南島走去。
南島在城頭坐著坐著,便聞到一股包子味向著自己靠了過來。
然後一回頭,便看見放在那個坐在牆角啃著包子的女子劍修走到了自己身旁,南島正在奇怪,便聽見那個女子說道:“你認識張小魚師兄?”
南島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張小魚來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怎麼了?”
陸小小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隻是看見你好像與他很熟的樣子,對了,你是嶺南哪個劍宗的?”
南島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嶺南劍宗的。”
“哦,原來你是人間劍宗的。”
南島想著最初被人間劍宗拒之門外那一幕,笑了笑,說道:“我也不是人間劍宗的。”
陸小小似乎還想猜著什麼,南島撐著傘歎息了一聲,說道:“我不是哪個劍宗的,我隻是懸薜院的一個門房。”
南島說起這個身份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畢竟他已經很久沒有幫梅先生做過事情了。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怎麼問著問著全問到自己身上來了,於是狐疑地看著這個一身包子裡菜油味的女子劍修。
陸小小看見南島那種眼神,尬笑兩聲,說道:“沒什麼,就是好奇你怎麼認識的張師兄。”
南島想了想,說道:“打牌認識的。”
“打牌不好!”
陸小小快速地說道。
“?”
南島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陸小小輕咳兩聲,方才那一句是下意識說出去的,因為她確實擔心南島沉迷在打牌中,誤了修行大道。
那樣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但是很快便意識到,自己好像沒啥身份去說著這種話,看向城外腦筋轉了轉,看回南島說道:“因為張師兄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南島卻是沒有聽說過張小魚的這些故事。
“張師兄怎麼了?”
“張師兄很久之前便小道第七境了啊,可是自從迷上了打牌之後,就一直停留在這裡了。”陸小小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還小,打牌的事,以後再想,可千萬不要走張師兄的老路。”
“......”南島默然無語,“多謝,但是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因為沒人想和我打牌。”
明知必輸的牌局,沒有人願意上桌。
陸小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還是期許地點點頭,說道:“這樣最好。”
南島聽著陸小小的語氣,總覺得氣氛有些古怪,想了想,說道:“嗯嗯,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陸小小點著頭,說道:“好的好的。”
南島背著劍匆匆離去。
陸小小在後麵看著南島的背影,歎息了一聲,說了半天,她還是沒有好意思問南島那個問題。
直到看不見南島的身影了,陸小小才抱著劍,悶悶不樂地走回牆角坐著。
又是好一陣歎息。
......
張小魚與陳鶴在城中吃著鐵板豆腐喝著酒,暢談許久,直到陳鶴喝得迷迷糊糊的,張小魚才停了下來,拖著陳鶴上了天衍車。
天衍車的製作過程,張小魚也是參與了的,自然是會開的。
就是車技有點醜陋。
一點沒有禦劍劍修的風範,歪歪扭扭地在南衣城闖過,也算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懸薜院。
張小魚已經有好幾日沒有來懸薜院了。
此時重新回來,卻是有些擔憂,下個月發工錢的時候,會不會給自己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