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島背著劍站在城頭,久久地眺望著大澤那邊的劍光,卻是忽然想起來了什麼。
大澤邊那個種花的老頭?
南島記得他昨晚便說過,他也是劍宗弟子。
南島隻是想過他可能會是和張小魚一般存在的人。
那這麼說起來,劍宗園林外那個賣糖油粑粑的還真有可能把攤子一掀掏出一把劍來?
南島站在那裡胡思亂想著。
那些化作劍光而去的劍宗師兄們依舊停留在青山天穹之下,嶺南劍修也在向著大澤之中的青山而去。
隨著那場青山之上的戰鬥響起,人們心底最後的一絲希冀自然也不複存在,於是選擇了負劍出城,將戰場選擇在了那些青山之中。
倘若是很多年前的俗世戰爭,出城迎戰,自然是極為不理智的。
但是這是一場兩岸修行界都參與其中的戰爭。
如非必要,世人自然不希望那些戰火燒進南衣城。
隨著時間的流逝,城頭之上的劍修們也越來越少,大多都在向著青山那邊徒步而去。
最後隻留下了一小部分依舊駐守在城頭之上,用來防止一些意外情況的發生。
張小魚看向西麵的那處聳入雲端的幽黃山脈。
當年槐安後帝李阿三便給人間好好地上了一課。
二十萬世俗軍隊直接爬上幽黃山脈,而後一躍而下,借助道風,直接落向墨闕城關之後,導致黃粱在極短的時間裡,一路失守至京都。
大概算是人間空對地襲擊戰的鼻祖。
是以張小魚並不能排除黃粱人瘋了,打算複刻一次那場戰爭的可能性。
隻是他沒有想過。
黃粱巫鬼道的進攻路線,比他想象的,更為粗暴。
用四百多個越行落點,直接穿越大澤而來。
但無論如何,南衣城現而今要做的,便是拖住。
延緩黃粱之人挺進南衣城的速度。
拖到北方軍隊入駐南衣城,或者人間修行界的來援。
張小魚神色凝重地看向大澤方向。
那些遊走於天穹之上的劍光肉眼可見地暗淡下來。
而那些巫鬼之力卻是在不斷地彙聚著。
人間隱隱可見一朵黑色之花時而破開巫鬼之術,在天穹招搖著。
這是人間大道之爭。
哪怕是張小魚與諸多師兄們,也是難以插手進去。
張小魚沉默地看著那邊,卻是忽然想起了人間的神河陛下。
山河觀在很早之前便開始關注神河。
是以張小魚才會對柳三月說出那一句你的陛下有很大的問題。
所以這個曾經一統人間的大妖,現而今究竟去了哪裡?
人間三劍,有兩劍直接消失在了人間不知去向。
這未嘗不是黃粱之人蠢蠢欲動的原因。
至於大澤之中是否真的有人複蘇。
在張小魚看來,其實並不是最重要的東西。
真正重要的,是人們心裡的某些東西的複蘇。
可惜張小魚現在手裡沒有劍,隻有一個空空的劍鞘,也隻能在城頭之上感歎著。
南島在一旁聽見張小魚的歎息,見他一直看著自己的劍鞘,想了想,從身後解下那柄鸚鵡洲,遞到了張小魚身前。
“師兄的劍還沒有回來的話,這柄劍可以先借你用一用。”
張小魚轉頭看著南島,本想拒絕,但是想了想,又接了過來。
“行,那我改日請師弟吃糖油粑粑!”
張小魚豪氣地說道。
“......”
南島無語良久,看向了大澤那邊的戰鬥。
“師兄認識一個種花的老頭嗎?”
南島問道。
張小魚愣了愣,說道:“什麼種花的老頭?”
南島古怪地轉過身來,看著張小魚,見他的模樣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於是給他解釋著。
張小魚這才明白南島什麼意思。
托著下巴沉思著說道:“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人間劍宗的師兄們就喜歡把自己藏起來。”
“所以他便是大道之修?”
南島好奇地問道。
張小魚轉頭久久地看著大澤那邊的天穹,點了點頭。
南島背著劍看了許久,看向一旁的陳鶴,緩緩說道:“你要不先回去?”
正在牆頭內趴著的陳鶴愣了一愣。
“你要去做什麼?”
“我去那邊看看。”
“看啥?”
“看看老頭還在不在。”
“.....”
陳鶴猶豫了很久,還是放棄了和南島一起去的打算,於是便獨自離開了城頭,向著懸薜院的方向而去。
南島回頭看了一眼張小魚,問道:“師兄要去看看嗎?”
張小魚似乎有些心動,但是目前而言,他也不好離開南衣城,是以也隻能無奈地說道:“師弟你去吧,我會幫你看著點的。”
南島點了點頭,走下城頭,與那些諸多嶺南劍修一起,穿過了城外青山,向著大澤邊而去。
清晨的澤風有些寒意,那些劍修們都是攏著衣裳向著那邊而去。
南島的目的自然不是入青山,隻是想要去看看那個種花的老頭還在不在。
是以在隨著眾人走了一段路之中,便獨自在山腳下走著。
遠遠地依舊可以看到那片花圃,許多五顏六色的花正在清晨的澤風裡微微晃動著。
南島停在了花圃旁,看了一旁那個空落落的院子,又轉頭看著大澤之中那些青山之巔的劍光。
原來真的是那個老頭?
南衣城的老頭都這麼厲害?
南島頗為歎惋地想著。
看著那個不知是忘了關還是被風吹開的院門,南島走上前去,在院子裡張望了一番,而後緩緩把門合上了。
南島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想要來看看這個老頭的蹤跡。
或許是因為他昨晚說的那些話的原因?
南島沉默地坐在小院門口,風吹花圃,陣陣芬芳傳來。
也不知道這個老頭能不能打贏大澤那邊來的人。
南島胡思亂想了一陣,便站了起來,沿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隻是驀然間,這片青山腳下遊蕩的風裡似乎多了許多東西。
南島停了下來,轉身看著那片花圃。
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劍意落到了這些花圃中。
而後緩緩地拖曳著無數的花瓣,向著那片青山而去。
整片天穹瞬間被無數落花劍意所填滿。
南島怔怔地站在那裡,一時間倒忘記了離開。
.....
老師兄抬頭看著頭頂天幕之上那朵浩大的黑色之花,輕聲說道:“誰還沒有一朵花呢?”
老師兄自然不止一朵花,他有很多朵花。
有些帶來了,比如山茶花,便插在山巔的某個樹樁上。
有些沒有帶來,比如青山腳下的那片花圃裡的萬千花朵。
公子無悲也想起了先前老師兄帶來的那朵花,甚至當時他還抖了個機靈,讓那兩個劍宗弟子以為那朵花就是他的劍。
所以那朵花有沒有可能真的是劍?
公子無悲神色有些凝重。
老師兄將一身劍意收了回來,與那柄無名劍一同環繞在自己身周,護住自己不受冥河之花的侵蝕,而後在巫河裡向著某個地方走去。
公子無悲自然不會便這樣任由老師兄尋找破局的方法。
手中巫訣驟然變得淩厲起來,那朵黑色的冥河之花,驀然搖動著,更多的花粉落了下來,向著老師兄吞噬而去。
老師兄身周劍意再度被腐蝕了一部分,悶哼一聲,神色有些蒼白,卻沒有停下腳步,隻是平靜地向著巫河某處走去。
公子無悲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在通過先前的那朵山茶花尋找出去的出口。
一瞬間巫河之水驟然暴動,與天上那朵冥河之花一齊襲向老師兄。
老師兄神色蒼白的走在巫河之中,隻是隨著巫河的暴湧,似乎距離那個位置越來越遠了。
於是老師兄停了下來,握住了手中的劍。
被冥河之花侵蝕的沒有剩下多少的劍意在身周湧動著。
而後老師兄的蒼老的皮膚之上還是出現道道劍痕。
公子無悲神色一驚,身下巫痕若隱若現,隨時準備避開那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