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平靜地說道。
南島跌坐在地上,鬆開了劍,似乎也想鬆開那柄傘,但是最終還是握緊了傘骨。
桃花所說的最後那句話,南島如同沒有聽到一般,這個在傘下躲了很多年的少年,隻是抬起頭,沒有去擦眉心的那些血液,靜靜地看著桃花。
“既然相生,為什麼這個躲在傘下的人不是你?”
桃花平靜將鸚鵡洲拋向南島身前,那朵桃花在風中招搖著。
“曾經是我。”
桃花的聲音裡似乎多了些惆悵。
南島愣了一愣,而後便聽見了桃花繼續說著。
“但是現在是你了。”
這句話很簡短。
但是故事不是的。
隻是誰也沒有將它完整地說出口來。
任由一切遊蕩而來的風在青山之下猜測著。
桃花轉過身去,踩著河畔的青草緩緩走著。
“握緊你的傘,也握緊你的劍,我將看真相的選擇交給了你,那便好好地走下去。”
桃花聲音平靜地說著。
“不要回頭,直至.......”
直至遺忘一切。
桃花沒有說完那些東西。
南島怔怔地坐在那裡,而後抬起手,擦著臉上那些鮮紅的血色,握著插在自己身前的兩柄劍,站了起來。
沉默了很久,南島向著來時的方向而去。
走到那片山林邊緣的時候,南島轉回了頭,神色哀戚地看著桃花的身影。
“所以我真的記錯了嗎?”
桃花沒有回答。
南島轉過身去,走入林中。
風聲不入林。
於是林中傳來了一些嚎啕的哭聲。
桃花如同沒有聽見一般,安靜地停駐在河畔。
於是在少年走遠之後,有什麼東西似乎從林子飛了出來,是一條黑色的係帶。
係帶也許曾經悄無聲息地係在某個少年的眼前。
桃花接過那條係帶,將它係在了手腕之上。
於是那些野草開始燃燒起來。
直至燃燒成為燈火的模樣。
直至燒儘一切,桃花的腳下出現了許多老舊的石板。
於是有青簷有白牆,有紅色的燈籠,有暗淡的窗下燈光。
桃花站在了小鎮的街角。
有人從長街儘頭的夜色裡而來。
也許是個鐵匠。
也許是個普通的鎮民。
......
南島背著劍重新坐在了那塊溪石上。
倘若不是眉心的那處劍傷依舊在滲著一些血色,一切的故事就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夜色已經很深了。
遠方那些青山之後的光芒都已經暗淡下去。
南衣城都已經休息了,自然已經很晚了。
南島轉頭看了一眼南衣城方向,又轉回頭來。
回去南衣城也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南島似乎終於有些明白了當初在牆頭之上與張小魚所說的那些猶豫來自哪裡。
不止是手中的傘。
而是他在南衣城,也不過是無根之萍而已。
哪怕他自稱是懸薜院的門房,其實也隻是借居。
大概也隻有遇見的一些人足以讓他停在那裡。
隻是現在難以麵對梅先生,陳鶴也已經離開了南衣城,鼠鼠是終日漂流河上的小妖,人間劍宗也不歡迎自己。
回去做什麼呢?
南島沉默地想著。
南島沒有再去想山林另一邊的事情。
就像一切沒有發生過一般。
自己隻是偶然離開了南衣城,而後坐在溪邊思考此後去向的少年而已。
南島一麵想著,一麵轉頭看向了人間東麵。
可惜東麵無數青山,南島什麼也不能看見。
自己現在這般模樣,大概也是上不了那座東海高崖。
南島或許當初見到秋溪兒的第一眼的時候,隻是見色起意。
卻也未曾想過,那個清冷的女子,會成為自己此時唯一的寄托。
南島撐著傘坐在溪石上,怔怔地看著一溪四月之水而去。
先生,我該去哪裡呢?
南島沉默地坐了很久,而後站了起來,背著劍向著來時的方向而去。
穿過南衣城,去另一些城。
穿過人間,去另一些人間。
南島決定回去,和張小魚還有梅先生他們好好道個彆。
......
陸小小抱著劍,在南衣河畔很是沉默地坐著。
今日從早到晚,她都沒有遇見那個少年,也許是在刻意躲著她吧。
陸小小這樣想著。
身後的燈火正在漸漸地熄滅下去。
於是隻剩下了那些長街高樓,簷翹之上帶著稀疏的光芒,沉默在夜色之中。
“你看起來有些煩惱,有什麼是鼠鼠能夠幫你的嗎?”
有個少女的聲音從河上傳來。
陸小小抬眼看向眼前的南衣河中,有個小鼠妖正撐著小舟在寂靜的南衣河上向著這邊而來,臉上帶著誠摯的笑容。
隻是不知為何,陸小小總覺得那個鼠妖少女臉上的笑意裡,總帶著一些悲傷。
也許是才經曆過一些故事吧。
陸小小這樣想著。
鼠鼠的小船已經來到了河岸邊,微笑著看著陸小小。
“鼠鼠?”
陸小小看著少女說道。
鼠鼠很是肯定地點點頭。
南衣河的小妖鼠鼠,在人間的名氣自然不算小,陸小小這種嶺南劍修自然也曾聽說過一些。
看著船邊重新掛上去的那塊破布,陸小小想了想,說道:“我想找一個少年,你能幫我嗎?”
鼠鼠拍著胸膛說道:“沒問題,他叫什麼名字?”
“南島。”
鼠鼠愣了愣,握著那根很是醜陋也許不知道在那裡撿來的竹篙,上下打量著陸小小。
“你是他家裡人?”
“不是。”陸小小雖然不知道鼠鼠為什麼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但還是搖了搖頭說道。
鼠鼠深吸了一口氣,皺眉說道:“那這就有點不好辦啊。”
陸小小很是疑惑地說道:“什麼不好辦?”
鼠鼠放下竹篙,在船頭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看著陸小道:“我勸你還是不要找他了。”
陸小小心中一咯噔,看著鼠鼠說道:“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鼠鼠搖了搖頭說道:“那倒沒有,隻是你們之間的事情不太好辦。”
陸小小心想鼠鼠真有這麼神通廣大?連自己想做的事都知道?
陸小小皺眉看著鼠鼠說道:“為什麼不好辦?”
少女鼠鼠把頭上的破帽子戴正了一些,向著東麵看去,說道:“因為在你們中間,還有個磨劍崖的大劍修。”
陸小小驚為天人,鼠鼠連這種事都知道?
於是很是誠懇地看著鼠鼠說道:“那您覺得我的希望大不大?”
鼠鼠很是認真地看著陸小小,似乎是在很認真的思考著,而後搖了搖頭,說道:“很懸。”
陸小小當然知道從磨劍崖手裡搶人是很懸的事。
鼠鼠嘖著嘴,歪頭看著陸小小繼續說道:“你年紀太大了,雖然東海那位的年紀也不算小,但是這是不同的概念。”
陸小小聽著便覺得有些怪怪的。
“你像世人如果有人要娶個比自己大三十歲的老婆,那麼彆人肯定說他瘋掉了,但是如果他娶了個比他大一千歲的老婆,彆人就會覺得,臥槽,厲害啊!”
鼠鼠很是認真的說著。
陸小小已經一頭霧水了。
這個小鼠妖在說什麼鬼東西?
陸小小抬頭看著陸小小,很是誠懇地問道:“他也給你寫過情書嗎?”
“?”
陸小小終於意識到鼠鼠完全誤會了她的想法。
鼠鼠卻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理解錯誤,還以為陸小小沒懂她的意思,繼續說道:“如果他也給你寫過情書,那麼我估計你的希望可能會大一些,畢竟東海太高了,他一時半會上不去。”
陸小小默然無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