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傘下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南衣河,冥河,以及神河(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3803 字 9個月前

而後當那一劍倏忽而來的時候,卿相極為迅速地伸手一把握住了那柄劍的劍柄,瞬息之間,萬千道文附著山河之劍之上。

於是那一劍與那一襲白衣,拖曳著劍光道文,穿越風雪冥河而去。

風雪再度暗淡下來,一如先前那些自天穹而落的劍光一般。

人間再次隻能看見那一劍的光芒。

那些風雪之中的招魂之音依舊在繼續著,然而此刻卻是如同無聲一般。

子蘭已經裹挾著無窮冥河之力自大河之下再度歸來。

然而身形才始凝聚在冥河之上。

那一劍便已經在倏忽之間,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那些比之前更為浩蕩的冥河之力,卻是在倏忽之間,便被那一劍穿破而去。

卿相裹挾著萬千道文與劍意,停在了子蘭身前,麵色有些蒼白,咳嗽了兩聲,看著麵前這個低頭看劍的人,輕聲說道:“是不是會讓你想起什麼?”

子蘭低頭看著心口那個不斷流淌著冥河之血的劍孔,緩緩說道:“是的。”

子蘭看向南方,平靜地說道:“當年內部混亂的巫鬼神教,便是這樣被擊垮在了雲夢澤中。”

“但是隻是這樣,是不夠的。”子蘭轉頭看向卿相,緩緩說道。

卿相神色一變,那處流淌著冥河之血的劍孔之中,無儘冥河之力噴湧而出。

那柄由道術與劍意一並構成的山河之劍,卻是在瞬間被震散,萬千道文落向風雪人間。

子蘭向前一步踏出,將這個活了一千年,熱衷於飲酒罵娘的白衣男人的喉嚨一把握在了手中。

“背棄故土之人,自然是最該死的。”

子蘭聲音冰冷的說道。

縱使卿相一身妖力浩蕩,卻也是被死死的握在子蘭的手中。

然而卿相並沒有惶恐,隻是艱難地笑著,嘴唇似乎在動著,可惜喉嚨被握住,自然什麼都沒有清晰的說出來。

站在消耗巨大,停在不遠處殘留的山河意象中的張小魚卻是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是。

陳懷風。

於是人間還有一劍而來。

......

陸小小已經回到了南衣城中,讓陸小小沒有想到的是,鼠鼠便一直在南衣河畔等待著。

“南島算得上是我朋友。”鼠鼠看著陸小小,很是認真的說道。

陸小小有些脫力,也沒有去多問什麼,拖著南島與他的劍,一並上了小舟。

鼠鼠在舟頭檢查了一番南島的身體。

少年毫無氣息,如同早已死去一般。

鼠鼠瞬間麵色便蒼白下來。

陸小小亦是沉默的坐在一旁。

其實在拖著南島回來的時候,她便已經感覺到了。

沒有氣息,沒有脈搏,連神魂的波動都沒有存在。

就好像隻剩下了一副緊握著傘不肯放手的軀殼一般。

二人沉默地在舟頭坐著。

過了許久,鼠鼠才看向陸小道:“還要將他帶回嶺南劍宗嗎?”

陸小小沉默地看著這個少年,點了點頭,說道:“帶回去吧。”

陸小完,便在舟頭倚著烏蓬無比疲倦地坐了下來,從懷裡摸出了一文錢,遞給鼠鼠。

隻是伸手出去很久,鼠鼠都沒有去接。

陸小小轉頭看過去,鼠鼠隻是輕聲說道:“算了。”

“為什麼算了?”陸小小卻是有些不解。

鼠鼠撐住了竹篙,平靜地說道:“我後來想了一些東西。”

陸小小沒有問,隻是把那一文錢收了回來。

“反正已經缺了一文錢了。”鼠鼠一麵撐著船,一麵說著,“哪怕日後再收多少文,也不會圓滿了。”

鼠鼠也許是又悲觀起來了。

也許是從來便沒有從柳三月的事中走出來。

總之她沒有收那一文錢,隻是低著頭,撐著船,向著南衣城北而去。

陸小小沉默地看著鼠鼠許久,而後轉過頭去,看向南麵那片緩緩遠去的風雪天穹。

風雪裡有一劍。

那一劍無比燦然。

應該是來自卿相。

陸小小雖然什麼都看不清,但是腦海裡卻已經出現了那一幅畫麵。

身穿梅花一般斑點白衣的老男人,手執道劍,跨越人間一劍而去。

所以南衣城贏了嗎?

陸小小才始這樣想著的時候,那些劍光與道韻便被浩蕩的冥河之力擊散而去,如同燦然之雪一般落向人間。

陸小小沉默了下來。

一同沉默下來的,還有整個南衣城。

那可是卿相啊。

人們這般想著。

叢刃的知交好友,懸薜院院長,人間大妖,道門大修。

如果連他都輸了呢?

大澤裡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鼠鼠也是這樣想著的。

她也是妖族,對於卿相這個人間大妖,自然會更為親近一些。

於是當那些劍光灑落的時候,便是鼠鼠,也從那些憤然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卻又陷入了無邊的憂愁。

隻是當她這樣想著的時候,有人卻是帶著滿身風雨,踏過南衣河,出現在了舟頭之上。

鼠鼠抬起頭,看著這個抱著劍出現在舟頭的三十二歲的老男人,神色有些複雜。

陳懷風。

隻是懷裡的那半簾風雨也許已經散去了。

所以才會一身風雨。

如同從某場雨夜裡走出來一般,濕噠噠的站在船頭,沉默的看著那個沒有任何氣息的少年。

“你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死透?”

鼠鼠的話語裡帶著刺。

陳懷風隻是平靜的看著少年,又抬頭看向鼠鼠。

“是我錯了。”

鼠鼠愣了愣,看向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柳三月的死,是我錯了。”陳懷風平靜卻也哀傷的說道。

“為什麼?”

陳懷風輕聲說道:“我們一直以為槐都在坐視不理,但其實,槐都一直便在南衣城。”

鼠鼠怔怔的站在那裡。

什麼叫槐都一直便在南衣城?

“柳三月的死是沒有必要的。”陳懷風輕聲說著,轉頭看向了南衣城北方。“這是我一生之中,錯得最沉痛的一次,鼠鼠。”

鼠鼠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看著陳懷風問道:“同歸碑下,是什麼?”

陳懷風看向懷裡的那柄劍,緩緩說道:“是一柄劍。”

“什麼劍?”

“靈台。”

鼠鼠沉默了很久,緩緩說道:“靈台不是應該消失在人間了嗎?”

這柄與方寸齊名,同為當年磨劍崖鎮崖雙劍的劍,確實早就遺失人間不知去向。

陳懷風以前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當他將那簾風雨送入同歸碑中的時候,他便意識到自己錯了。

“也許當年神河閒的無事,曾經到處瞎逛過。”陳懷風有些絮絮叨叨起來。“也許是冥河,也是哪裡,他找到了這柄劍,然後埋在了南衣城下。”

“雖然沒有人說過下麵有什麼,但是我們應該早就猜到的。”

“每次的萬靈節之時,南衣城都會懸浮向天空,接受洗禮。”

“那不是道術,而是機括之術。”

“人間能夠擁有這樣的機括之術的,自然是槐都天工司。”

“既然是這樣,那麼槐都肯定便會在南衣城留下些什麼?”

“可惜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陳懷風說到這裡的時候,才終於平緩了下來,“我們隻是大風曆九百八十年的劍宗弟子。我們不知道很多的東西,才會誤以為,要用柳三月的死來讓槐都重視這場大澤風雨。”

陳懷風沒有再說下去,抱著懷裡的劍,長久的歎息著。

鼠鼠卻是從那些斷斷續續的話語中聽明白了什麼。

南衣城中,也許有著一劍。

來自北方那個帝王的一劍。

整個人間都開始震顫起來。

一如當初萬靈節那般。

南衣城在那種震顫之中,升上了天穹,那些街巷在不斷的機括聲中,卻是如同積木一般開始重組,直到出現了一條寬廣的,橫跨南北的如同劍道一般的長街。

而後萬般寂靜。

天穹之下有著某個紋飾繁複的黑袍帝王虛影閃過。

似乎是握劍的姿態。

於是有一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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