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山之後是什麼?
隻是山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是想起了草為螢的這句話。
真是奇怪啊。
南島這樣想著,隨著陸小小和伍大龍,一起走到山道儘頭。
到了這裡倒還像模像樣了,畢竟也是有很多年曆史的老劍宗了。雖然沒啥出名的大人物,但是哪怕是世人活了千年,也能布置得妥妥當當的。
於是有青石小道向著兩旁延伸而去。
往左便是天涯劍宗,往右便是遠一些的小白劍宗。
陸小小轉身看著南島,說道:“師弟想去哪裡?”
南島想了想,說道:“今日有些累了。”
雖然才始醒來,但是確實是有些累了。
陸小小自然知道南島什麼意思,也沒有失望,隻是笑了笑,說道:“行,那師弟現在這邊休息一晚,明日我再帶你回劍宗。”
伍大龍聽到這句話就不樂意了。
“什麼叫回劍宗,應該去你們劍宗。”
南島有些頭疼,撐著傘獨自沿著那條青石道向著小樓那邊走去。
二人爭了半天,才發現南島已經獨自走了,於是趕緊跟了上來。
穿過那些青樹掩映的小道,便是一處頗為乾淨的院坪模樣的存在,大約近百尺的範圍,那些小樓便在院坪邊緣的小道儘頭。
南島看來看去,總覺得有種模仿人間劍宗的感覺。
不過想來也正常,畢竟是嶺南劍宗也可以叫做環人間劍宗劍修群落。
南島才始走上那個院坪,便看見有一個年輕人背著一把看起來很是醜陋的劍,抱著一架很多弦的樂器走了出來。
二人隔台相望,都是愣了一下。
南島心想莫非這就是天涯劍宗的宗主?
怎麼看起來比伍大龍還年輕,不應該是個老頭子?
伍大龍在一旁看見南島這模樣,再看著那邊走出來的那個年輕人,笑著說道:“這是之前新收的一個弟子,比你晚幾日,嗯,那就是師弟吧,叫.....”
伍大龍的話還沒有說完,院坪對麵那個年輕人便笑了起來,聲音溫和地說道:“我叫樂朝天,樂器的樂。”
說著還撥了撥手中的那個樂器。
南島古怪地看著那個年輕人,隻是那一句師弟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就有師弟了?
還是個看起來和陳鶴差不多大的人?
隻是那個叫樂朝天的年輕人卻沒有這麼多顧慮,看著南島倒是認真地說道:“師兄這一覺總算是睡醒了。”
南島猶豫了少許,才尷尬地說道:“嗯,師弟好。”
有點前言不搭後語。
南島覺得倘若這是一場交鋒,那自己肯定一開始氣勢便落了下風。
但是大概沒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交鋒。
樂朝天倒是很能適應被一個少年叫師弟,笑著走了過來,又看著伍大龍和陸小小各叫了一聲師兄師姐。
而後看著南島,將手裡的樂器舉了舉,說道:“師兄好。”
師兄應該做什麼?
南島想了想,學著張小魚他們拍了拍樂朝天的肩膀。
“好的,加油。”
陸小小和伍大龍在旁邊偷摸地笑著。
樂朝天看向二人說道:“師姐二人今日躲著四破劍,應該也累了,不如早點去休息,我來帶師兄走一走吧。”
陸小小二人確實累了。
不過是挖墳挖累的,後麵又被程露攆著滿山跑了一陣,確實有些疲憊,所以聽到樂朝天這句話,猶豫了一下,便說道:“行!”
二人便穿過院坪去了那些青色小樓那邊。
不要問陸小小也去那邊。
她得盯著伍大龍。
樂朝天看著二人離去,轉回頭看著南島微笑著說道:“師兄如果不習慣叫師弟的話,可以叫朝天的。”
南島撐著傘猶豫了少許,說道:“還是叫師弟吧。”
畢竟總要適應的。
活在修行界,便總有成為師兄的那一日。
南島這樣一想,似乎適應了不少,繼續說道:“師弟要帶我去哪裡?”
樂朝天抱著樂器沿著院坪走著,笑著說道:“隻是閒走而已。”
“不帶我去見師.....”南島這一次又叫不出師父這兩個字了。
樂朝天回頭看著南島,想了想,說道:“不用叫師父,大龍師兄他們也不叫,要不就是叫老頭子,要不就是老瘋子,要不就是懶鬼。”
“......”南島默然無語,跟著樂朝天走了過去,問道:“為什麼?”
樂朝天抱著那個樂器一麵走一麵說道:“因為他成天想著藏劍天涯,而後揮手一劍而來。”
“這不是挺好的嗎?”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才叫挺好的。”樂朝天笑著說道,“可惜他藏了很多年劍,嗯....天涯劍宗藏了很多年劍,至今一把都沒有找到。”
南島聽到這裡,看著一直笑著的樂朝天,很是不解的問道:“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樂朝天拍了拍手裡的東西,說道:“這裡安靜啊,我以前待得地方太吵了,又是想彈個曲子,都會被人丟東西。”
“原來如此。”南島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那這是什麼東西?”
“箜篌。”樂朝天抱著箜篌轉回頭,看著南島笑著說道,“這是箜篌。”
南島原本還有些懷疑的,隻是看見樂朝天回頭的時候,眸底一些光芒的時候,他才真的相信了,他隻是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彈曲子而已。
什麼樣的人,能夠在暮色將儘夜色渲染過來的時候,眼神裡還有著燦爛的光芒?
那肯定是懷抱著熱愛的人。
樂朝天看著南島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而後笑了笑,也沒有再走下去,便在院坪的邊緣的環形台階上坐了下來,拍了拍身旁的地方。
“我給師兄彈一個吧。”
“好。”
南島坐了過去,轉頭很是專注的盯著樂朝天與他手裡箜篌。
樂朝天輕輕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麵對著滿山暮色霞雲,而後抬手撥動著琴弦。
一山秋風裡,無數的紅葉自身後的山巔的峽穀中吹來,落向天地間。
曲聲嫋嫋而起。
樂朝天微微笑著,一麵彈著,一麵開口輕聲溫和的唱到:
束緼宵行十裡強。
挑得詩囊,拋了衣囊。
天寒路滑馬蹄僵。
原是謝郎,來送李郎。
最初琴弦撥動極慢,如同緩緩訴來一般,樂朝天唱得亦是極為溫和。
然而到了後半段時,樂朝天依舊是笑著,隻是眸光更為明亮,手中動作也變得快了起來,曲聲向著高昂而去,滿山似乎風起,紅葉落向人間。
唱曰:
酒酣耳熱說文章。
驚倒鄰牆,推倒胡床。
旁觀拍手笑疏狂。
......
曲聲至此,許是極致,然而樂朝天沒有再唱下去,回頭笑著看著南島,在滿坪曲聲中輕聲說道:
“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而後曲聲止息。
滿山落葉,一坪風動不止。
......
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
南島怔怔的看著樂朝天,問道:“這一曲叫什麼?”
“一剪梅。”
“師弟彈得這麼好,為什麼會被人砸?”
“因為我彈得太好了,他們嫉妒我。”
樂朝天笑眯眯的說著。
南島輕聲笑道:“確實可能會這樣,師弟還會彆的嗎?”
樂朝天抱著箜篌笑著站了起來,說道:“師兄想聽,改日我再彈給師兄聽,今日時候不早了,我先帶你去見老頭子吧。”
“.....”
南島這才發現暮色已經隻剩下了遠方一點了。
那點暮色掛在夜色邊緣。
就好像舉起一個皮蛋對著燈光,於是便有暗橘色的光流動在那一角。
嗯,夜色是個大皮蛋。
南島這樣想著,站了起來,隨著樂朝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