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朝天抱著箜篌路過某處坪外灌木叢的時候,還咳嗽了兩聲。
“師弟著涼了?”南島看著他問道。
樂朝天笑了笑,說道:“沒什麼,隻是喉嚨有些不舒服。”
南島也沒有再問。
從那處灌木叢走過去之後,這才有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叢後鑽了出來。
“你看我就說樂師弟不可能是嶺南彆的劍宗派來挖牆腳的吧。”
這是伍大龍的聲音。
“我隻是想萬一呢?”
陸小小的憂患意識很是到位。
南島在不遠處一頭汗水,看向一旁的樂朝天,這個很是溫和的年輕人隻是笑著。
二人也沒有再管,穿過小道往更遠處而去。
一直走了許久,南島才看見了小道儘頭的那處小池子——大約六尺左右,很是清澈。
四周是一片空地,有許多不知道從哪裡搬來的灰色庭院燈——也許是撿來的,破破舊舊的,還形製各異,零散地擺在空地四周。
有個穿著一身灰色長袍像另一個庭院燈一樣,披散著白發的老頭子正在池邊蹲著,幽幽的庭院燈照在臉上看起來很是嚇人。
最嚇人的還是他正在念念有詞。
“劍啊劍啊,你們去哪裡了啊?”
南島看見這一幕便沉默了下來。
難怪連自己的弟子都會叫他老瘋子。
“師父。”樂朝天這會倒是客客氣氣的了。“南師兄回來了。”
老頭子蹭的一下跳了起來,在池邊站定之後,嘿嘿笑著,像是看著寶貝一樣的看著南島。
“好啊好啊,那些劍沒回來,這柄劍回來了就好。”
南島看著這一幕,沉默良久,說道:“我可以說我是來辭行的嗎?”
老頭子此時倒是大手一揮,頗有氣勢地說道:“不準!”
樂朝天笑嗬嗬的說道:“師父你不用激動,師兄肯定是開玩笑的。”
老頭子瞪了樂朝天一眼,說道:“什麼師兄?那是你師伯!”
“?”南島一臉懵逼。
老頭子殷切地走了上來,緊握著南島那隻沒撐傘的手,很是誠懇地說道:“南師兄,劍宗之希望,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南島本想直接扭頭就走,但是想起自己是被陸小小救回來的——雖然這個動不動就揍伍師兄的師姐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南島還是能夠從當時自己落下城頭時見到的那些畫麵猜到許多。
更重要的是,陸小小的境界跌落了。
所以南島沉默了很久,開口說道:“好。”
倒也沒否認老頭子那一句師兄。
反正這老小子看起來瘋言瘋語的,隨他去吧。
“我先帶師兄回去了。”樂朝天也沒有理會老頭子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手托住箜篌一手拉著南島就往外麵走。
二人匆匆離開了這裡。
老頭子倒是沒有再會池邊蹲著,反倒是疑惑地盯著南島身後的那柄鸚鵡洲。
嘿,這劍怎麼他娘的越看越眼熟?
......
南島隨著樂朝天重新走在了那條幽靜的小道上。
“老頭子姓何,這是伍師兄之前和我說的,當然叫什麼就不知道了,但應該不會叫何必平。”
樂朝天抱著箜篌很是閒適地走著,一麵隨意地和南島說著這些東西。
“為什麼不會叫何必平?”南島撐著傘,看著道旁已經帶了許多枯黃葉子的樹,問道。
樂朝天笑著說道:“因為像這樣一個成天蹲在池邊,隻想著劍來劍去的老頭子,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意難平的事。”
意難平,何必平。
南島想了想說道:“那些劍一去不回,難道不是意難平?”
樂朝天隨手撥著琴弦,說道:“那其實說起來也許更像一種追求?從未有過希冀的東西,自然不會存在什麼意難平的事。”
南島看著樂朝天,說道:“那師弟有嗎?”
樂朝天笑著搖著頭,說道:“自然沒有。”
“我以為你這樣熱愛曲樂,卻總是被人妒忌,難免會有一些。”
樂朝天停了下來,看著道旁滿山夜色秋風,輕聲笑道:“曲高和寡,不被理解是正常的正確的。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他們理解我。”
南島撐著傘靜靜地看著樂朝天,倒也頗有些敬佩的說道:“師弟確實看得開。”
樂朝天笑著繼續向前走去。
“師兄應當是學過劍的?”樂朝天邊走邊說著。
南島回頭看著身後的兩柄劍,這才發現自己依舊忘了把鸚鵡洲從劍鞘裡拔出來。
想了想,算了,反正都是自家師兄弟,看著蠢就蠢吧。
南島轉回頭來,看著樂朝天背後的那柄醜劍,想了想說道:“雜七雜八的學過一些,師弟開始學劍了沒有?”
樂朝天笑著說道:“還沒有,老頭子天天念叨著劍啊劍啊,伍師兄他們又天天守著你,隻給我臨時打了一把破劍,平日裡閒暇之餘亂舞了兩下而已。”
南島沉默了少許,說道:“也許我可以教教你?但其實我劍也學得一般,學得迷迷糊糊,有人教過我好幾劍,但啥也沒學透徹。”
樂朝天倒是很開心,回頭看著南島笑著說道:“好啊,有的學總比沒的學好。”
南島倒是有些好奇與樂朝天的這般興致,疑惑地問道:“師弟這麼想學劍做什麼?”
樂朝天笑著說道:“學了劍之後,背著劍走在人間彈曲子,總能讓一些心有不滿的人收斂一些。”
“原來師弟還是在意的。”
“自然是的,不期望歸不期望,但是他們吵起來還是很煩的。”
南島笑了起來。
二人走出了那條通往投劍池的小道,又沿著另一條青石道走了一陣,停在了某一棟小樓下。
“師兄可以住在這裡,我便在隔壁,伍大龍師兄在另一頭,因為他有很多事要做,比如鑄劍,比如澆菜等等。”
樂朝天一麵說著,一麵給南島指著。
南島看著無比安靜的小樓,說道:“我以為劍宗裡會多一些人。”
樂朝天笑道:“聽說以前是挺多的,不然也不會有這些小樓,隻是自從某一代宗主開始突然奇想,在那個池子裡丟劍之後,弟子們便越來越少了,整個嶺南,都沒有多少人想來這裡——這是伍師兄說的。”
“好吧。”
南島撐著傘往樓下走去。
樂朝天在後麵站著,卻是說道:“師兄先前有沒有經過那條落楓峽?”
“是的。”南島回頭看著樂朝天,說道,“怎麼了?”
樂朝天笑著說道:“我覺得那裡挺不錯的,打算去那裡蓋棟房子,師兄要一起嗎?”
南島眼睛一亮。
這樣確實可以,不然省的陸小小和伍大龍天天在那裡爭來爭去的。
“好。”
樂朝天笑著向著另一棟小樓而去。
南島入了小樓,粗略地看了一陣,很是簡單。
下麵是睡覺的房間,樓上便是一個四麵開放的閣樓,大概是用來靜坐修行的地方。
在床上躺了下來,滿山寂靜,這讓在南衣城待了許久的南島還有些不適應,於是又爬了起來,去了閣樓上,在邊緣吹著山風,進入了修行狀態。
......
“師兄!”
南島第二日一大早便聽見了樂朝天的聲音,睜開眼往樓下看去,今日的樂朝天倒是沒有再抱著那個笨重的大箜篌,隻是在腰間懸了一個陳舊的胡蘆一樣,但是底部插了一些長短不一管子的奇怪東西。
這又是什麼樂器?
南島又看向一旁,陸小小在那裡,伍大龍不在,估計就像樂朝天說的那樣,趁著清晨去山道邊的地裡澆菜去了。
“今天該去小白劍宗了!”陸小小很是背著劍在下麵很是鄭重的強調著。
南島看著這個在南衣城追了自己許久的師姐,笑了笑,說道:“好。”
而後撐著傘走下了樓,看著麵前的二人,南島順口問了一句:“伍師兄呢?”
“給小白菜澆水去了。”
果然和南島猜的一模一樣。
道旁的那些草倒還沒有枯死,隻是也沒有春日的那種青青蔥蔥的意味了,兩旁的樹也是差不多,時辰還很早,是以道旁的許多枝葉上都是帶著一些秋露。
三人繼續沿著昨日下午來的時候的路向著另一邊走去。
中途卻還是路過了一個並不算大的瀑布,下方是一口清潭,承載了墜落的流水之後,又在那些許多碎石灘中漂了許多落葉向下流淌而去。
三人踩著瀑下被衝刷得乾乾淨淨的石頭走過去,倒也沒有弄濕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