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曆一千零三年,九月十四日。
落楓峽穀口的那棟小樓蓋得很快。
雖然南島與樂朝天二人啥也不懂,但是終究伍大龍是行家裡手,四人又都是修行者,自然進度神速。
於是這棟樂朝天夢寐以求的小樓,隻剩下了一些上色之類的小事情。
伍大龍那邊沒有什麼事了,於是今日便下山去了,去山下附近的集市裡買些東西。
而陸小小則是帶著小白劍宗的那些小少年們,把劍宗裡的那些紅葉草采來了,在崖上磨出汁液,再加一些小白石,一起攪勻了,拿來給小樓上色。
陸小小和小五隻上來的時候,南島與樂朝天正在峽穀中練劍。
滿峽紅葉翻動,看起來很是震撼。
小五隻很是豔羨地張大了嘴巴看著。
樂朝天大概是瞥見了峽穀儘頭的羨慕的眼光,於是得意的嘿嘿哈哈起來。
結果半天才穿了十片楓葉。
而一旁的南島不聲不響,劍光遊走間,便是一疊疊的紅葉落在劍鋒之上,再抬手抵在傘骨,像雨一樣落在腳下。
看起來甚是瀟灑。
小五隻也是這麼想的,已經熟悉了幾日,沒有那麼拘謹的陸小一,也便是大師姐,理所當然的點著頭。
“師叔就是師叔,比彈曲子的厲害多了。”
“......”
樂朝天棄劍而去。
沒想到這般勤奮地修劍,最終還是沒能擺脫弄曲子的名號。
這讓樂朝天很是受傷,路過的時候還不忘捏了一把陸小一的臉以示不滿。
小丫頭隻是哼了一聲,便繼續看著南島練劍。
直到陸小小從峽穀下提了一大桶水上來,招呼他們去磨顏料了,陸小一才戀戀不舍地從峽穀口離開了。
“小聲一點,不要打擾你南師叔練劍。”陸小小很是嚴肅地看著五個小少年說道。
少女自然也是少年。
年少的朦朧的懵懂的憧憬的都可以是少年。
樂朝天也覺得自己是少年,於是在小五隻還沒有點頭的時候,很是認真地先行點著頭。
陸小小給他腦袋拍了一下,笑著說道:“你點什麼頭。”
樂朝天笑嘻嘻地說道:“如果師父在這裡,那我肯定得點頭。”
陸小小默然無語啞然失笑。
池邊的老頭子一見南島就叫師兄的事,現在大家自然都知道了。
亂了亂了。
陸小小歎息著,輩分全亂了。
雖然整個修行界的輩分也亂。
但那是因為有人活一百歲,有人活一千年。
這小小的天涯和小白劍宗也這樣亂,這怎麼行。
幾人在這邊忙活了好一陣,南島那邊卻是終於停了一下,一劍蕩開許多落葉,於是飛出峽穀,穿過了小五隻而去。
收劍而立,少年師叔撐著傘抬頭看著一線晨色的天空。
惹得小五隻一陣驚呼。
帥啊太帥了。
尤其是最後抬頭看天的那般神色。
不愧是師叔。
南島其實隻是想到了張小魚。
想起了這個內裡痛苦卻也嘻嘻哈哈的師兄。
“我現在有了。”
南島抬頭看著天空,自顧自的說道。
“師叔在說什麼?”
“不知道啊。”
那邊的小五隻一點抱著石杵,一麵交頭接耳。
樂朝天卻是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是那日他問的那個問題——師兄難道沒有劍修之心嗎?
當時南島沒有回答,直接出了一劍,跳過了這個話題。
其實還不止如此。
南島也想起了張小魚的那句話。
師弟,劍修的裝逼之道,你還差得遠呢!
南島覺得自己大概也會裝一點了。
比如先前那些畫麵,其實本不必要的。
隻是南島最終還是在小五隻的驚呼裡迷失了自我。
罪大惡極罪大惡極啊!
南島如是想著,將桃花劍送入身後劍鞘,然後撐著傘走了出來,看著在穀口磨著顏料的眾人,笑著說道:“你們來了。”
“是啊,今天上完色,風乾一下,一切都大功告成了。”
陸小小笑著說道。
那邊已經磨好了一些,加了適量的水和細膩的白石粉,便放在一旁,樂朝天提了一桶,拿了把大刷子,看著南島笑著說道:“師兄來刷,還是我來刷?”
南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傘,說道:“還是你來吧。”
南島自然不好爬高爬低的。
於是方才還在練劍嘎嘎帥的二人,便一個提著桶,一個扛著伍大龍做好的木梯,跑去刷樓去了。
小五隻又對著正在刷樓的二人驚呼起來。
“哇。”
“哦。”
“......”
陸小小在一旁很是無奈。
等到把一切都搗碎磨好了之後,又帶著陸小一五個小少年同樣去刷樓去了。
樂朝天的胡蘆絲還有簫琴那些東西便放在一旁的簷下掛著,陸小三趁著樂朝天沒有注意,偷偷給胡蘆屁股刷成了紅色。
一直到下午的時候,幾人才將整個小樓的外層都刷成了紅色,那種大紅的鮮豔的色彩。
陸小小還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些紅色的飄帶,在二樓的簷角係著,於是在那裡飄啊飄啊飄的。
看起來很是好看。
一眾人的衣裳上都是沾了許多雜七雜八的顏料。
雖然說是要刷小紅樓,但是自然不可能隻是紅色的顏料。
大紅隻是基調,還有各種青白之色的調子作為輔調。
於是一眾人又是下了峽穀,跑去小白瀑那邊去洗衣裳去了。
陸小小與陸小一兩個人則是去了小白劍宗內。
樂朝天帶著陸小二四人便站在瀑下隨意的衝洗著,最後乾脆躺在了下方的水潭碎石上,隻露了一個頭出來,在一陣激流之聲中很是閒適地交談著。
“你師父為什麼給你們取名陸小啥啥的?”樂朝天轉頭看著一旁的陸小二。
陸小二是個短發的小少年,看起來眉清目秀的,放在山下肯定迷死許多小姑娘,想了想,說道:“因為師父說以後還要收很多弟子,就一路陸小過去,直到把陸小鳳這個名字取出來。”
“......”樂朝天有些無語。
陸小小曾經叫做陸小鳳,還叫過陸小小鳳這件事,樂朝天也是聽伍大龍說過。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麼執著於這個名字。
難道是為了和伍大龍湊一對?
樂朝天沉思著,百思不得其解。
不遠處的水聲很是嘩然。
樂朝天轉過頭去,是淒慘可憐的南島,沒法放下傘,隻好脫了衣裳,在那裡單手搓著。
“師兄。”
樂朝天卻是驀然開口。
南島坐在瀑下轉頭看去,隻見樂朝天很是古怪的笑著看著自己。
“你不能放下傘,那以前你是怎麼洗澡的。”
樂朝天沒有問現在。
現在大家都是修行者,自然有劍意劍氣澄儘四身。
南島沉默了少許,比劃了一下,說道:“撐著傘泡進大木桶裡。”
樂朝天大概是想象著那種畫麵,很是開心地笑著。
陸小三是個比較調皮的小少年,從先前偷偷給樂朝天的胡蘆絲底部塗顏料就能看得出來,此時光著上身,跑過去把樂朝天那個葫蘆絲拿了過來,很是虔誠地說道:“樂師叔,我想學曲子,你可不可以教我一下。”
樂朝天笑著看著陸小三說道:“好啊,但是在吹之前,我需要和你們講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我們槐安人認為人間萬曲的源頭叫做什麼,心動。”樂朝天拿著那個葫蘆絲,笑眯眯地說道,“心動才能絲竹動,於是似動非動,若靜若動。”
四個小少年聽得懵懵懂懂的。
樂朝天很滿意這種效果。
“所以不管是什麼曲子,都是在動靜之中,尋找風來之意,你看當我握著這個葫蘆絲的時候,是不是天地之間有輕風而來,你們感受一下,它來了嗎?”
陸小三早就把自己在葫蘆絲底部塗了顏料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很是認真地感受著。
當他感受到清潭之中那些極其細微的風流的時候,卻是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