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今日的曲子是這個。
樂朝天卻是低頭看著下麵灑了一地就像魚鱗一樣的錢,卻是升起了一個奇妙的想法。
“師兄,我想從這裡跳下去。”
南島默然無語。
峽穀雖然不算高,但是也有幾十丈,雖然樂朝天也是有著知水境的修行者,但是難免會摔個狗吃屎。
隻是還沒等到南島開口勸解一下,樂朝天已經把鼓皮封好,而後抱著大鼓向著崖下一躍。
“我來啦!”
我他媽來啦!
不出所料。
哪怕有著道風托著,樂朝天還是摔了個大屁股墩。
那麵大鼓發出了造出來之後,生平最響亮的一聲,而後直接碎成了八瓣。
南島輕聲笑著,穿過了楓林向下走去。
穿過落楓峽穀來到峽穀口的時候,陸小小他們都已經上來,陸小小正提著揉著屁股的樂朝天的耳朵。
“你今天瘋掉了?”
樂朝天隻是歪歪地坐在樹下,一麵摸著屁股,一麵看著那裡正在撩著衣服撿錢的五小隻,哈哈地笑著。
不出所料的,樂朝天被陸小小揍了一頓。
伍大龍也在勤勤懇懇地撿錢,老頭子也在,一麵念叨著錢啊錢啊,劍啊劍啊。
不過老頭子還是注意顏麵的,在看到樂朝天看過來之後,一麵捂著鼓鼓囊囊的胸口,一麵咳嗽兩聲說道:“朝天啊,下次可不許這樣突然乾這種事了啊!”
樂朝天輕聲笑著,說道:“好,下一次先叫師父你過來,絕對不突然。”
“.....”
老頭子傲嬌地哼了一聲,抱著一懷抱的錢便溜下了山道。
撒幣雖然快樂,但是南島他們撿錢倒是撿了一下午。
陸小小把那麵大鼓拚了好久,用峽穀邊的一些藤蔓捆了起來,然後看著裡麵隻有半鼓的錢,隻覺得無比的心痛。
還有很多錢不知道崩飛到哪裡去了。
於是覺得不解氣,把在一旁樹下趴著的樂朝天又打了一頓。
“叫你撒幣叫你撒幣!”
五個小少年便圍在大鼓邊,扒拉著裡麵的錢,不住的驚歎著。
“樂師叔有好多錢啊!可以蓋不少的小樓了吧!”
一直到夜幕降臨,眾人才緩緩散去,隻留下了樹下的樂朝天,還有在峽穀口輕聲笑著的南島。
“師弟現在快樂嗎?”
樂朝天的耳朵都被陸小小揪紅了,現在還沒消。
樂朝天一麵揉著耳垂,卻是抬頭看著夜色,笑著說道:“我快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師兄快樂嗎?”
南島自然是快樂的,隻是聽到這個問題,卻是有些不解地問道:“為什麼我快樂要重要一點?因為我是師兄?”
樂朝天輕聲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與是否是師兄無關,隻是因為我本就是快樂的人,而師兄是不快樂的人。”
南島聽到這裡,稍稍沉默了一陣,而後離開了穀口,從樂朝天身旁走了過去,停在了山道最上一層的台階上,在夜色裡坐了下來。
“是的。”南島輕聲說道。
一個沉默的人突然開口哈哈笑,自然要比一個本就是微笑的人哈哈笑,要惹人注目得多。
“但是為什麼呢?”南島依舊有些不解,不明白樂朝天這樣做的緣由。
樂朝天捂著屁股走了過來,想要在南島身邊坐下,卻又有些猶豫,最終還是站在撐傘坐著的少年身旁,緩緩說道:“師兄既然教我學劍,那我也總該教師兄一些東西。”
南島看著偶爾還零散著幾個銅板的山道——陸小小他們沒注意撿起來。今夜月色又淡了幾分,如霧也如霜一般鋪落在道上石板。
“那你還不如多給我幾袋錢,讓我掛在小樓上,每天起來都聽到它們被風吹得叮叮當當的響著。”
樂朝天聽到南島這句,哈哈笑著。
很顯然,樂朝天教得也很成功。
倘若是以前的南島,大概率是不會說這樣的玩笑話的。
少年在傘下也是笑著。
快樂有很多的好處,唯一的壞處大概就是嗨了之後容易像樂朝天一樣挨揍。
.....
樂朝天摔傷了屁股,正好便整天縮在小樓裡研究著自己的劍意。
於是每天去落楓峽穀練劍的,便隻有南島,還有下午時分過來的陸小二,陸小三也來,不過都是去了小樓上,在樂朝天麵前扭著自己完整的靈活的屁股。
每日落葉被風吹乾,開始向著峽穀外飛去的時候,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少年便會背著劍爬上來,在峽穀裡的楓樹下,先坐著看南島練一會劍,然後自己便有模有樣的學著。
小少年不僅天賦好長得帥,而且還很努力,每日先在小白劍宗練過劍,又跑來和南島學劍,暮色褪去的時候,路過小白瀑,還會在瀑下洗劍。
當然,有時候那裡不止他一個人洗劍,自從樂朝天撒幣之後,天涯劍宗也富了起來,於是伍大龍終日都很忙,忙著澆水打鐵,然後把敲好的劍在小白瀑洗過之後,又拿回去讓老頭玩兒——陸小小是這麼說的。
在陸小小看來,老頭這種行為,和樂朝天撒幣的行為一模一樣,甚至性質更為惡劣。
至少樂朝天撒完幣,那些銅板還能撿回來。
老頭的劍丟出去,就再沒見影子了。
說起來,那個投劍池也確實神奇。
天涯劍宗往裡麵投了近千年的劍,硬是沒有給它堵上。
南島中間還被陸小小慫恿著,趁著老頭去山門附近溜達的時候,跳進過投劍池查看一番。
隻是這個小池,或者說並不能稱為小池的水坑,卻是深不見底。
南島撐著傘借著劍光往下沉了很久的時間,都沒有見到底部,反倒是被凍得半死,於是也能悻悻而歸。
看來天涯劍宗的劍,大概真的去了天涯回不來了。
南島如是想著,背著鸚鵡洲就回了峽穀。
而小白瀑的源頭那裡,那處高崖之上,南島也去過兩次,一次帶著路小二,一次帶著陸小三。
無一例外,隻要一回來,他們便看不見頭頂天穹之上那處斷崖,更彆說記得自己去了哪裡。
大概那裡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夠讓人回去之後,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所以為什麼隻有自己不會忘?
南島在峽穀暮色裡坐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畢竟自己的神海裡有著太多的怪異的東西。
譬如那道時而便會在自己所見的視界裡下著一場細雪的劍意,比如那本大道起源的青牛五千言。
還有那些稀碎的穀神——那些懸浮在神海之中的渦流之島。
南島有時候都會忘記了,那是被劍意斬碎了的存在。
所以南島第三次去的時候,誰也沒有帶,自己獨自撐著傘走了去,一麵隨時注意著自己神海中的變化。
可惜什麼也沒有。
南島在那處高崖上獨坐了很久,看著那些被秋風吹散灑向人間的溪水,卻是莫名的產生了一個跳下去的想法。
當然不是和樂朝天一樣快樂的跳下去。
隻是南島想到了一個問題。
假如這真的是獨立於青山之中的一片高崖,那麼肯定有一個邊界的存在。
南島不知道在哪裡,但是在下方的人看不見斷崖,也許便在斷崖之下某處。
但是南島最終還是沒有跳下去,畢竟他可不想摔個屁股墩。
春天的時候斷了腿,成天瘸著到處跑已經很難受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
南島撐著傘離開了那條清溪。
不過這幾次探尋,倒也不是一無所獲。
在那處斷崖之下有片植株茂盛的石林,穿過石林,南島在那裡發現了一處天地元氣頗為濃鬱的溫泉。
在那裡坐了一陣,便是南島體內的那些溪流,都茁壯了幾分。
可惜太遠了,而且太熱了,南島也便懶得在這裡修行。
用樂朝天的話來說。
快樂當然是重要的。
就像有人在夏天被熱得煩糙的很,於是直接把故事放到了秋天一樣。
一直到九月底的時候。
樂朝天才終於從樓上摸著屁股背著劍走下了樓。
看著在一地落葉裡淬煉劍意的南島,笑著打著招呼。
“師兄,我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