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裡坐著,假裝是在釣魚,實則在蘊養劍意之魚。
反正都是魚。
南島在這場秋山垂釣裡,開始摸魚。
陸小二則是偷眼瞥著端坐的南島,心道不愧是嶺南之希望,看來自己養氣的功夫還需要再練一練,從今天起,每日在小白瀑下多坐一個時辰。
說起來,坐在小白瀑下洗劍倒是陸小二引以為傲的練劍之法。
每日從落楓峽穀回來之後,陸小二便會坐在瀑下,單手握劍,橫舉在身前的瀑流裡。
這是為了鍛煉自己握劍的能力。
直到任它流水衝刷,手中之劍依舊紋絲不動位置。
但事實上,這種方法,是兩千多年前流雲劍宗的人用的一種練劍之法。
流雲劍宗是殺人之劍,自然要確保劍在手中,便有借流水衝刷之法。
隻是大道現世之後,也便漸漸被放棄了。
陸小二自然不知道這些,隻是收回了目光,靜靜地注視著自己手中的那根釣竿,如同劍客在出劍之前,必然要先看著自己的劍,然後才去看人一般。
陸小三則是在漫長的等待裡,大概覺得有些無聊,和樂朝天在那裡扯著臉裝鬼。
一直到一日將儘的時候,四人才準備回去。
“師兄,你釣到魚了嗎?”樂朝天看著南島很是期待地問道。
南島很是誠懇地說道:“沒有,師弟你呢?”
“也沒有。”
兩人看向兩個小少年。
陸小二釣到了一條,陸小三釣到了四條。
樂朝天與南島都是震驚地看向陸小三。
難道他真的是個天才?
不過提著魚揚眉吐氣的陸小三大概還不知道,他已經被樂朝天盯上了。
——告訴老三,我想吃魚了。
南島在一旁看著樂朝天,不住地笑著。
樂朝天古怪地問道:“師兄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
四人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回去的時候。
陸小二卻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扒拉著南島說道:“師叔,你魚鉤上是什麼?”
眾人一齊看向南島的魚鉤。
上麵當然沒有魚。
但是有一朵桃花。
桃花?
四人大眼瞪小眼的愣在了那裡。
......
四人研究了半晌,也不知道那桃花從哪裡來的,隻有南島,隱隱約約聯想到了很多東西。
但是天色已晚,四人決定先回去,等明日問一問陸小小他們,再做決定。
於是四個人提了五條魚,向著落楓峽穀方向而去。
“師兄啊,你不會惹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樂朝天一麵提了兩條魚,一麵扛著魚竿看著南島說道。
南島皺了皺眉,說道:“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樂朝天歪頭想了想,說道:“他們人間的老人最喜歡嚇小孩子的那種故事啊,譬如先是一片桃花垂在了你的釣竿上,最開始所有人都沒有當回事,直到......”
樂朝天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神色也變得詭異。
“突然有一日,在你的身後出現了一個紅衣女鬼。”
南島倒還好,畢竟他真的見過鬼——花無喜。
陸小二和陸小三本來聽見樂朝天的聲音壓低了,就下意識地湊了過去。誰知道這老少年突然給你蹦出這樣一句話,直接給二人弄得不好了。
陸小三踩了樂朝天一腳,就提著魚跑進了峽穀。
樂朝天站在後麵笑著看著二人跑進去,隻是嗬嗬地笑著。
“師弟你嚇他們做什麼?”
南島頗有些無奈地說道。
樂朝天正想說給他們練練膽。
便看見陸小二和陸小三提著魚又跑了回來,兩張小臉煞白,似乎真的看見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一樣。
樂朝天隻是冷笑一聲,說道:“你們還想嚇我?”
而後抬腿便往峽穀裡走去。
南島正想問兩個小少年看見了什麼,便見樂朝天也匆匆走了回來,一把拉住陸小二和陸小三的手。
“師侄,我們從小路回劍宗吧。”
“好!”
陸小二和陸小三頭也不回地跟著樂朝天就跑了。
南島撐著傘回頭看著三人穿過小道向下而去的身影,神色古怪地想道,還真玩上癮了?
南島自然不會相信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於是撐著傘便徑直走入了峽穀。
然後一入峽穀,南島便鬆開了手中的釣竿,一把握住了身後的桃花劍。
無數楓葉紛飛。
一個背劍束發的紅衣女子,背對著南島,平靜地站在峽穀一線天光之中。
南島至此終於知道為什麼陸小二三人頭也不回了。
“我叫青椒。”
當南島握住桃花劍,站在峽穀口的時候,那個紅衣女子卻是緩緩說了這樣一句話,而後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南島。
“從東海來。”
南島拔出了桃花劍,站在傘下皺眉看著這個名叫青椒的紅衣女子——年紀不大,境界未知,但是劍意很強,也許確實來自東海。
“你來做什麼?”南島握著桃花劍,警惕地看著她。
紅衣女子並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看著腳下的那些劍痕,而後緩緩說道:“聽風吟前輩托我來保護你,但是在這之前......”
紅衣女子身後長劍驀然出鞘,在月色下帶著清冷的劍光,盤旋在身周,如同一襲紅衣立於深海,而有一尾銀魚在身周環遊不止。
“我想看看你的劍。”
南島沉默少許,開口說道:“好。”
不說好顯然也不行,當那柄劍出鞘的時候,名叫青椒的紅衣女子便已經踩著落葉,向著南島而來。
南島亦是撐著傘,握著桃花劍,向著女子而去。
二人在清冷月色下沿著那一線峽穀相對而去。
直到二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十丈的時候,滿峽劍風吹起,南島驟然加速,一劍向前刺出。
十丈之間,不過瞬息而已。
而青椒亦是抬手握住了那柄剛好旋至身前的長劍。
然而不是刺,而是雙手執劍,身形微微下沉,一劍向著身前斬下。
月色下寒光一現。
峽穀之中滿是劍鳴。
無數落葉漸漸落下。
南島握劍站在那裡,雖然手中劍依舊,但是卻是被斬開了,斜斜地垂向地麵。
青椒看了一眼南島,而後平靜的收劍入鞘。
“你境界還行,但是劍意太弱,便是連白衣都沒有。”
這句話很是平淡,如同隻是客觀評價一般。
但是怎麼聽都有一種諷刺的意味在其中。
“如果這便是所謂的嶺南之希望的話。”青椒在月色峽穀裡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而去。
“那麼嶺南也便真的沒有什麼希望了。”
南島靜靜地站在那裡,將桃花劍收了起來。
他的劍意確實不強,尤其是相對於自己的修行境界而言,所以也隻能欺負欺負樂朝天他們幾人。
但是劍意與修道不同。
這本就不是可以一蹴而就之事。
所以南島也沒有辯解什麼。
青椒便一路向著峽穀外走去,一直到停在了小樓邊的峽穀口。
南島本以為她會就此離去,卻沒有想到她隻是靜靜地看了許久,而後緩緩說道:
“我住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