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末,雲胡不知也不得不放下了自己關於大道的研究,從藏書館的書堆裡鑽了出來,和青牛諸院的先生們,開始進行院裡的年終總結。
院裡年末會休院,大約明年二月之後,才會重新開課,而後三月春招。
中間漫長的幾個月,便是先生與學子們的休息時間。
其實相比於文華院而言,青牛院的事情要簡單很多。
文華院要進行年末考核,先是在諸院內部進行小考,而後抽取前三十名,進行大院抽考,最後才根據那些抽取出來的學子們考核成績,重新製定大考難度,進行文華院總考。
除了三年級的學子而言,這場總考,會影響到他們的結業評價,對於彆的學子而言,一般都是極其放飛的。
先生們也放飛,經常出些稀奇古怪的題。
譬如數理院給文化院的前三十,出的題都是什麼南衣城小巷因為常年行走,摩擦得無比光滑,假設院長卿相喝醉了酒開著飛仙以恒定的速度飛馳在上麵,請問需要多大力的一腳,才能給這個老酒鬼踹停下來。
文化院的學子們一看,我去你媽的,反手就把白卷交上去了。
風物院的更離奇,道聖李缺一曾經去過黃粱極南端的南拓,在無儘深洋裡,見到了一塊會說話的海綿,請問他在裡麵吃了什麼特產。
文化院的先生們一探頭,看見他們出的這些題,好好好,要這麼考是吧,反手就是請在一個時辰內,以秋陽故郡,南衣新府為開頭,寫一篇駢文,要求能夠流芳千古。
總之出題出到最後就是各種扯頭發踩腳指。
當然,考來考去倒黴的也就是那些還沒到結業大考的學子們。
以前有個學子,對於這種情況,曾經寫過這樣一段日記。
——
二日。
今天才更深切地感到考試的無聊。一些放屁胡謅的東西硬要我們記!
好友走了,頗有落寞之感。
——
十三日。
昨夜一夜大風,今天仍然沒停,而且其勢更猛。
南衣城正是個好地方,唯獨這每年年末的大風實在令人討厭。
沒做什麼有意義的事——媽的,這些混蛋先生,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氣,還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靠他娘的什麼東西?
——
當然,最後這位學子,結業之後,在院裡做了先生。
屠龍者大概終成惡龍。
當然文華院的哀嚎,和青牛院關係不大。
人間的事,和我們修行界有什麼關係。
隻是青牛院的年末,也不大輕鬆。
因為好歹文華院隻有三年級的學子們才會麵臨結業壓力。
而青牛院是直接從一年級到三年級進行整體評分。
學而優則仕。
修行優則入劍宗道門。
青牛院的先生們,會根據學子們的修行進度,來進行層級劃分。
最上層的十個人,會被推薦至槐安各大修行之地去。
譬如謝先生,曾經便是院中學子,入道之後,便去了青天道。
所以青牛院雖然不如文華院鬨騰,但是氣氛卻是要更為緊張。
青牛院諸多學派的先生們便坐在講道坪邊的溪流邊,身邊堆著各個學子的一年的修行進度冊子,雲胡不知坐在最下首,也便是溪流的末端。
上遊的先生們會依次將那些名冊進行評級,各學派的名冊分流而來,最後落至雲胡不知這個青牛院大先生手中,進行終審評價。
這樣的事情很是慎重,畢竟若是選了個差苗子送去那些修行之地,到時候被送回來,自然有損懸薜院的名聲。
所以縱使這些冊子已經經曆了數日的審閱總結,先生們定級的時候,依舊是慎之又慎。
是以雖然青牛院三個年級並沒有多少人,但是這樣的評級還是要進行很長一段時間。
謝先生雖然是道學派五先生,但是卻還是坐在了溪流的最末端,也便是雲胡不知的上一級。
畢竟這是院裡少有的九境修行者。
上遊的冊子過許久才會飄下來一份,謝先生便在認真翻看著手中的那個冊子。
“一年氣感,三年周天。”謝先生輕聲笑了笑,而後用筆冊子的末端提筆寫了一句結業乙等,又放入了溪中,轉頭看著最下方的雲胡不知笑道:“活在人間自是恰好。”
雲胡不知揣手坐在下遊,大概還在神遊,聽見謝先生這句話,才醒過身來,笑了笑說道:“也許確實如此。”
而後翻開冊子,仔細翻看了許久,翻到了最末一頁。
看著前麵先生們打的一排結業丁等,而後略過了謝先生那一句結業乙等,斟酌了少許,在最末寫道——結業丙等,此生生性聰慧,憾天地根不足,暫不予推薦名額,可轉文華院重修三年,以待槐安春考,或於人間另謀他途,大風曆一千零三年十二月,雲胡不知終評。
寫完了之後,而後便將冊子放在了身旁,繼續揣手神遊——大概還是心心念念著他的那些大道研究。
至於謝先生那一句結業乙等,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青牛院結業終評的時候,往往需要這樣一個人來進行評級緩衝。
試想一下,辛辛苦苦讀了三年,結果落了一頁的結業丁等,終究也是不好看,所以便需要一個人來提一提,打個結業乙等之類的,倘若前麵的先生們已經評了一個乙等,謝先生自然便如實評價,倘若全是丁等,謝先生自然便會評個上等評價。
反之亦是如此。
倘若有人一路甲等,謝先生自然便要給予一些低評。
全是結業甲等很難。
謝先生當年結業的時候,也是有著一個乙等,不過好在終評是甲等,最後推薦去了青天道。
近些年來的全甲結業,也便隻有風物院先生雲海潮的那個兒子,雲竹生,推薦去了山河觀觀宗——自然沒人想要去河宗。
先生們一直評了一日,才將那些青牛院學子們的冊子評完了。而後一眾先生們抱著冊子去了小竹園中。
文華院的事宜自然由副院長曾先生在院中定奪,而青牛院的事宜,一般都是要經過卿相之手,除非他老人家不在。
來到小竹園的時候,卿相自然正在院子裡一麵喝著酒,一麵擦著他心愛的小飛仙。
一直到青牛院的先生們來了,他才停了下來,握著酒壺在一旁盤腿坐下,笑嗬嗬地說道:“弄完了?”
雲胡不知點了點頭,將手裡那些挑出來的冊子遞給了卿相。
卿相坐在那裡喝著酒看了許久,倒也沒有什麼多的想法,點了點頭說道:“那便這樣吧,你們回去擬定名額就行。”
先生們點著頭,便接過了卿相遞回來的冊子。
隻是才剛要出小竹園的時候,便聽見卿相在後麵說道:“對了,劍宗那邊,十個名額之中給嶺南兩個名額。”
一眾先生們都是愣了一愣。
雲胡不知倒是沒有什麼驚訝的神色,不過大概估計也沒在聽這些東西,方才將那些冊子交給卿相之後,便在一旁揣著手繼續進行神遊大計。
“嶺南?嶺南劍宗?嶺南哪個劍宗?”
先生們有些茫然。
卿相隨意地說道:“隨便哪個劍宗都可以。”
先生們自然是苦笑一聲,說道:“自然哪個劍宗都可以,但是劍學派的那些學子們大概不會願意去嶺南那種地方。”
卿相站了起來,繼續看著自己的飛仙還有哪裡沒擦乾淨的,笑著說道:“名額給到嶺南就行,至於他們去不去,嶺南願不願意收,與院裡無關。”
先生們沉默少許,抱著冊子走出了小竹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