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讓酒鬼罵娘,讓少年淋雪(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767 字 9個月前

一如人間劍宗的喜歡沒入人間,讓世人找不到一樣,妖族同樣如此。

薑葉抱著劍坐在渡口邊,看著南衣城的河岸的長街,歎息一聲說道:“所以這件事才麻煩,連南衣城這樣的地方都這樣了,人間彆處呢?”

隻可惜在這件事中,人間劍宗隻能觀望,任何動靜,一旦稍有偏斜,都可能導致這片缺少了兩個人的人間,生出許多風浪來。

二人靜靜地停在河邊。

“不知道啊,看來懷風師兄應該不會回來了。”梅曲明輕聲說道。

薑葉亦是讚同的點點頭。

事情從嶺南封山,陳懷風上山開始,便變得詭異起來。

那個所謂的青天道的消息,想來便是他們的陳懷風讓嶺南散播出來的。

目的便是要提前壓住人間風浪,不至於讓世人被另一陣突如其來的風聲攪亂。

“巫鬼現世,人妖分流。”薑葉眯著眼看著南衣河中有些刺眼的冬日陽光,懷中之劍頗有些不安分地輕鳴著。“有人不想要人間好過。”

“但是他們為了什麼?”

梅曲明站在一旁,同樣不解地悵望著人間。

薑葉握住了手中的劍,抵在了身下渡口台階上,而後撐著劍站了起來,輕聲說道:“不管怎樣,人間劍宗至關重要,不能自亂陣腳。”

人間劍宗便在南衣城,便在這處同流之地,也便在大澤對麵。

無論是哪種風聲,所吹到的第一處,自然隻會是人間劍宗。

梅曲明大概也想起了南方那處大澤。

南方的故事依舊沒有結束。

那些死在城外的無數人,隻是那些關於神鬼故事的開端。

隻是這樣一個故事尚且沒有結束,人間便再次掀起了第二場風浪。

梅曲明輕聲歎息了一聲,想起了某個黃昏下,一身帶血坐在南衣城城頭的那個白衣年輕人。

“倘若師弟沒有離開南衣城,那麼這個故事也許會簡單一些。”

薑葉卻不這麼認為。

“倘若有人真的想要將整個人間劍宗拖入水中,哪怕師弟不離開南衣城,他們也會找到另一些師兄,或者李小魚王小魚,或者蔥葉菜葉。風聲是從我們身後的黑暗裡吹來的,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那陣風便會出現在我們身旁。”

梅曲明自然也是知道如此,頗有些歎息地站著。

過了許久大概想起了什麼,說道:“北巫道的近千人,依舊在城外的山裡。”

薑葉沉默少許,而後輕聲說道:“我不知道公子無悲當初是要賭什麼,但是他既然死了,那便是輸了,倘若往日,也便由著他們而去,但是現而今,讓他們越過南衣城,不是明智之舉。”

梅曲明緩緩說道:“終究快過年了。”

薑葉抬頭看了一眼梅曲明,說道:“你今年過得好嗎?”

梅曲明形容憔悴,歎息一聲說道:“大概不好。”

薑葉輕聲說道:“是的,今年南衣城過得不好,嶺南也是,有許多人甚至都沒有年過了,你讓他們越過南方,世人會怎麼想。”

北巫道哪怕當初沒有入局,終究是巫鬼道之人。

花無喜與花無悲帶來的那些故事,也沒有人想聽一聽。

薑葉抬頭靜靜地看向南方。

“就讓他們呆在那裡吧,倘若他們真的想留在這邊,再過十年,也許便可以成為槐安的諸流之一。”

但也許也不可能。

一如現而今的妖族風雨一般。

千年的歲月,都沒有能夠將同流變為同族。

更何況同道?

二人在河邊逗留了許久,南衣河上的風聲似乎小了一些,也沒有小舟再停靠過來了。於是站起身來,向著劍宗而去。

“胡蘆今日怎麼樣?”

薑葉抱著劍踩著一些落葉,看著梅曲明問道。

“還是一樣,坐在一池橋上,抱著劍發著呆。”

梅曲明很是無奈的說道。

薑葉想了想,說道:“要不給他買點東西吃?”

梅曲明說道:“河海師弟也是這麼想的,隻是拿著那些吃的過去的時候,胡蘆就直接發狂一樣,把吃的全丟進溪裡了。”

薑葉沉默了少許,說道:“是了,十五歲的少年,最容易覺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這樣的行為,確實可能會激起一些逆反的心態。”

梅曲明輕聲說道:“主要能夠哄他的,目前都沒在劍宗裡,小魚師弟不知道離開嶺南後去了哪裡,懷風師兄又去了北方。叢心,叢心說話確實有點用,但是也就那樣,有時候甚至還會被胡蘆帶著,拐進了叢中笑師祖為什麼一去不回的情緒裡。”

二人說來說去,終究還是一籌莫展。

大概是都沒有成親生子,沒有什麼哄小孩的經驗。

薑葉想到這裡,便古怪的看著梅曲明,梅曲明大概也是猜到了薑葉想的是什麼,連忙擺著手說道:“彆看我,我可沒錢去娶媳婦。”

陳懷風自然是有錢的,張小魚自然是窮到極點的。

彆的師兄們雖然沒有張小魚那般窘迫,但是也不如陳懷風那樣有錢到卿相都覺得他迷人。

“成親了,就不能那樣想打牌就打牌了,你想想,萬一你打著牌,你媳婦突然跑進來,提著你的耳朵說——娃都餓哭了,你還打,我看你就把自己削成個麻將算了。”梅曲明笑著說道,“所以還是師兄你來吧。”

薑葉:“......我也沒錢。”

薑葉混跡菜市場,梅曲明混跡南衣河。

大抵都是沒什麼錢的。

二人一路說著,向著一池而去。

一直到停在一池外的小道上,越過那些園林假山,向著裡麵看去,隻見叢心把樹屋下的秋千也搬到這裡來了,在池邊搭了個架子,便坐在上麵托著腮晃啊晃啊的。

江河海在池對麵,身前插著劍,在那裡無聊地彈著劍玩。

而胡蘆便在一池深處的桃花溪邊,坐在橋上,抱著劍發呆。

梅曲明看著這副模樣,很是頭疼地拍著腦殼。

“早知道那天就不打牌了,也不至於會弄成現在這樣。”

胡蘆離開劍宗的時候,梅曲明便在門房那裡烤火打牌。

但是他什麼也沒有問。

主要誰知道好端端的,就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薑葉倒是沒有說什麼,抱著劍走進了一池,看著在池邊晃悠著的叢心,又看著那個秋千,輕聲笑著說道:“怎麼把秋千搬這裡來了。”

叢心回頭看了一眼,懨懨地說道:“畢竟要幫你們守著師弟啊,隻能過來了,到時候要是胡蘆好了,你們記得幫我把秋千弄回去,要和之前掛在樹枝上一模一樣的。”

薑葉點了點頭,說道:“好。”

而後便繼續向著那棵桃樹邊走去。

胡蘆聽見了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看見是薑葉,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繼續低下頭去,看著眼前的溪流。

一直到薑葉停在橋上,抱劍憑欄,看著眼前一帶清溪,胡蘆才終於悶悶地說道:“南衣城是不是還在想著我殺了鼠鼠的事。”

胡蘆自然知道那日前去南衣城處理這件事的是薑葉,所以大概看見是他來了,才會說了這樣一句話。

南衣城最近的風聲,他們都沒有告訴胡蘆。

鼠鼠的死與嶺南之事過於巧合,他們自然更不會說。

薑葉聽到這句話,卻是放棄了原先想好的一些安慰的話,靜靜地看著胡蘆許久,而後緩緩說道:“我以為你不應該關注這件事。”

胡蘆看著薑葉,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薑葉平靜地說道:“不是人間有討論,有關注,才是值得評價對錯的事情。是對是錯,你應該自己清楚,而不是覺得......”

“我沒有!”胡蘆打斷了薑葉的話,他自然知道薑葉想要說什麼。但是他想要辯駁,卻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溪畔又沉默了下來。

“是的。”胡蘆過了許久,踩在薑葉的目光裡,輕聲說道,“是的,我總是想著,如果他們不記得了,那我也許會輕鬆一些。但人間劍宗不就是這樣嗎?不要對錯......”

薑葉平靜地說道:“我們隻是不看對錯,不代表不知道。”

胡蘆想起了陳懷風離開那日和他說的話——對錯當然是有的,隻是有時候,需要委屈一些對錯之中的人而已。

少年坐在橋上,輕聲說道:“讓我淋一場雪,再好好想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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