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師兄,我下流了(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2085 字 9個月前

一次便是青衣離開人間,人間大雪三月。

一次便是冥河倒卷,整個黃粱與幽黃山脈,都陷入了風雪之中。

楚狗見雪而吠之詞,便是因此而來。

桃花煮酒漸漸沸騰。

顧山鴻又低下頭來,輕嗅著人間冬日時候少有的桃花酒的香氣。

青衣是天上人,他顧山鴻又不是,他隻是嶺南小小的,與大道無緣的人間人而已。

所以那一壺桃花酒的香氣,自然比看著天空更為誘人。

於是迫不及待地從爐上提下酒壺,倒了一杯酒,坐在橋上,溫酒以待,淋雪白頭。

不需要淋雪白頭便已經白了頭的聽風吟看著南島二人,說道:“今日你們過來做什麼?”

這樣的話也許更適合一開始的時候問。

隻是大概閒聊的太遠,倒是現在才說出來。

南島從懷裡取了那封信,說道:“給磨劍崖送信。”

聽風吟笑著接了過來,說道:“你小子最好不要在給磨劍崖的信裡寫什麼招惹是非的東西,磨劍崖這種地方,人間可是招惹不起。”

青天道雖然嶺南也招惹不起,但是終究青天道是落在人間的修行之地,終究會給嶺南這樣一個地方一些麵子。

磨劍崖向來不看人間,也不會給人間麵子。

當初黃粱那因為妖祖隨手一劍而毀去的一城,大概深有體會。

南島坐在傘下歪頭想了想,而後喝了一口桃花酒,輕聲說道:“大概確實會有些招惹是非的東西,隻不過我覺得這件事人間應付不了,但是我能夠應付。”

給磨劍崖的白裙女子寫情書這種東西,自然是天大的惹是生非。

至於南島為什麼覺得自己能夠應付。

大概也是因為當初秋溪兒的那封回信給的勇氣。

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麵對六眼飛魚。

信既然已經送到,剩下的事自然便交給嶺南零落閣,南島也沒有再停留,將酒壺懸在腰間,站起身來,與正在雪中飲酒的二人道了彆,與青椒一同向著來時的方向而去。

顧山鴻便一直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二人離開的身影,而後輕聲笑道:“我以為他今日不會站出來。”

今日之事,雖然不是刻意而來,但是當顧山鴻見到這個嶺南之希望走來的時候,還是抱了一些心思。

他原本以為那個傘下的少年大概會像往常一樣,繼續站在傘下,如同局外人一般,看著這些人間風雪。

隻是沒想到他會出來得這麼乾脆。

他們將小九峰劍宗諸峰之主叫來,便是做好了最壞的,強行將這些妖修們的騷動壓下去的打算。

隻不過事情沒能走到這一步。

當聽風吟說完那些稻子稗子之後。

那個少年便撐著傘走了出來。

嶺南需要一柄能夠真正被世人看見且信服的劍。

那便是南島。

不是南方的孤島。

而是嶺南的養劍之島。

聽風吟倒是沒有多少驚詫,隻是喝著新煮的桃花酒,想著那日在天涯劍宗的落楓峽穀中的那些對話,緩緩說道:“這便是嶺南孤注一擲的意義。”

顧山鴻轉回頭來,品著那些桃花酒,輕聲說道:“不過唯一可惜的是,說到底,他終究以後還是磨劍崖的人。”

聽風吟笑了笑,說道:“但是日後世人自然會記得,他是嶺南走出去的。當年小九峰劍宗們沒有抓住的機會,我們現在自然抓得更緊。”

當年磨劍崖七師兄走過嶺南的時候,大概當時的人們,也不會想到,那樣一個懷抱著四尺決離的人,自複古流劍道核心之中走出去的人,會讓整個人間的劍道,產生了這般大的變化。

顧山鴻聽著聽風吟的這句話,挑眉說道:“怎麼抓得更緊?”

聽風吟想了想,說道:“和陛下翻臉算不算?”

和陛下翻臉自然是算的。

隻不過神河大概也不會真的因為一些天獄之人死在嶺南,而親自來清算什麼東西。

顧山鴻看向山雪之中。

嶺南封山,自然依舊有許多天獄之人被困在了這些群山之中,抱風飲雪,想來很是淒慘。

所以顧山鴻喝了許久的酒,而後輕聲說道:“我來吧。”

聽風吟輕聲說道:“不是你來,你沒有來,是風雪凍死的他們。”

顧山鴻笑著說道:“自是如此。”

於是這個驚鴻劍宗宗主背後的長劍化作劍光,穿越風雪而去,在茫茫山雪之中,不知去向。

那一道劍光離去之後,二人卻是坐在橋上,驀地靜靜地看著彼此很久。

而後聽風吟輕聲歎息著說道:“看來我們也要學壞了。”

顧山鴻神色裡卻也是有了一些悲意。

“是的,當我意識到師兄的想法的時候,卻是沒有任何覺得不對的地方.....”

人間上遊。

世風下流。

大概便是如此。

“有生有死,有舍有得。”聽風吟輕聲說道,“便是如此。”

二人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遠山雪中有一抹鮮紅還在若隱若現。

但那不是血色,隻是一個來自東海的紅衣女子。

顧山鴻看了一眼那邊,而後看回聽風吟,說道:“陳青山便在嶺北山月城中,這件事情,你為何沒有告訴她?”

聽風吟挑了挑眉,看著顧山鴻說道:“告訴她?”

顧山鴻看著聽風吟的那種神色,卻是突然明白了什麼,輕聲笑著說道:“是的,自然不能告訴她。”

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訴她。

陳青山是山河觀大道之修,青椒隻是東海小道初境的劍修。

知道了,大概也該死了。

顧山鴻想明白了之後,看著身前雪中的桃花酒,輕聲說道:“大概也是許久沒有喝新鮮的桃花酒了,有些醉意上頭了,一時之間卻是沒有想明白。”

修行者自然不會喝醉。

隻是大概因為入道之前的三個階段,氣感,入體,周天,最後一個階段周天,在很多年前,曾經叫做異化的原因,人們往往並不喜歡與世人表現出太大的差異。

人會飲醉。

所以修行者也應該會。

不止是妖族想要做世人。

修行者亦然。

所以顧山鴻大概真的有些醉了。

醉到那道劍光帶血歸來,懸在溪橋上滴滴答答的時候,他都隻以為是三月鮮紅的杜鵑花。

所以他拿起了那柄劍,看著那些劍上盛開的杜鵑花,而後將它攬進臂彎裡,裹在那身素淨的衣袍之中,用力的夾著,而後一點點抽了出來。

劍上寒光再度乾淨得如同一條三月山腳的清溪一般。

隻是滿袖杜鵑盛開。

就像是一處偎在溪流的下方,繁盛的杜鵑花叢一般。

顧山鴻麵對著臂彎衣袖之上開滿的鮮紅的杜鵑。

“師兄,我下流了。”

顧山鴻的聲音很是平靜,也很是淡然。

那種醉意裡麵對著繁盛的鮮血的杜鵑花的平靜淡然的語氣,卻偏偏清醒得令人齒寒。

聽風吟袖口沒有杜鵑花,但是鬢角白發如劍,向著更上方刺去。

白發之劍是向上的。

但。

“我也下流了。”

聽風吟靜靜地看著顧山鴻手中的劍與袖口的紅花,平靜地說道。

二人大概都是向下流的。

所以誰都沒有再說什麼。

安靜地淋著雪,喝著桃花酒,而後各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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