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直到舊嶺南的故事被儘數遺忘(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2249 字 9個月前

那處留在第一峰的問劍碑,便在第一峰的山巔之下,一千二百丈的位置。

那是一處山穀,第一峰主劍閣便在山穀之上淋雪而立。

沉青苔並沒有出現,也許依舊在忙著嶺南封山之後的諸多雜事。

是風雪劍坪之中的某個出關境的弟子,帶著南島二人穿過了風雪小道來到了這處山穀。

“其實有時候,我們也會來這裡看看。”那個十九歲的劍修,背著劍,掃開了一處積雪枝頭,走入了山穀之中,回頭笑著看著南島說道,“不過那都是剛開始學劍時候的事。”

那個名叫苑三舟的弟子一麵走著,一麵頗有些歎惋地說著。

“可惜學了幾年劍之後,大概那些少年心氣也沒有了,開始知道自己是處於什麼位置的人,於是練著什麼位置的劍。”

山穀很大,卻也很空曠,略微傾斜的穀壁山石之上有些一些雪色,但是因為角度問題,並沒有像穀中一般,積著厚雪,隻是有些薄薄的斜風之雪,如果天光明亮的話,大概像是一些貼著的細密晶瑩的砂石,隻是風雪未止,天光迷蒙,所以也隻有一些枯藤在那裡懸著。

“如果師兄早來一些的話,其實也是可以看見一些師兄弟們在這裡修行的。”

苑三舟在前麵引著路,隨意地說著。

“可惜現在山裡沒什麼人了,那些劍坪也夠用了,所以也沒什麼人過來了。”

苑三舟在前方停了下來,向著山穀儘頭那片開闊的風雪天地看去,又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下踩破的雪色裡那些枯萎的色彩,輕聲說道:“石苔都長了這麼厚了。”

大概嶺南的人也不會將他們曾經死了多少人掛在嘴邊,隻是有時候看見那些無人問津的地方時,會說上那麼一兩句,石苔都這麼厚了。

南島與陸小二都是沒有說話,隻是在那個劍修身後停著。

苑三舟在那裡停了許久,而後轉過身來,笑著說道:“前麵便是那塊問劍碑了。”

南島他們自然知道前麵便是問劍碑了,那塊碑雖然不大,隻有半人多高,但是也不至於被風雪埋沒。

所以這句話,大概也隻是苑三舟用來轉移話題的語句。

南島點了點頭,說道:“好。”

三人繼續向前走去。

那塊問劍碑便在山穀儘頭,問劍碑是後人所立,自然便與當年那個磨劍崖七師兄無關。

是以南島一麵走著,一麵四處張望著。

偌大山穀之上,那處第一峰主劍閣便安靜地佇立在風雪山巔的邊緣,看起來頗為孤寂的樣子。

“當初那位劍崖師兄,與峰中劍修,曾經討論過什麼嗎?”

南島低下頭來,看著前方的苑三舟問道。

苑三舟輕聲笑了笑,說道:“一千多年前的事,我們自然不知道,當時的山裡師祖們,也沒有在意那樣一個劍修的到來,聽說確實說過一些東西,但是沒有記載留下來,也許隻是閒談也說不定,唯一有記載的,便是他用了一劍,敗了當時的第一峰峰主。”

南島輕聲說道:“一劍敗之,也算不得什麼令人驚歎的事情。”

苑三舟停了下來,緩緩說道:“但這確實是的。”

一旁陸小二抱著劍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苑三舟頗為驚歎地說道:“因為當時那位師兄,還未曾修行過,而那一代峰主卻也是入了道之人,當時的修行界,尚且沒有修行之境的細致劃分,所以也沒人知道當時那一代峰主什麼境界,隻是按照嶺南一貫而來的情形而言,大約應該便是如今的小道初境左右。”

小少年陸小二驚聲說道:“怎麼可能?”

南島卻是沒有陸小二那麼驚訝。

人間一線這種小道斬大道的一劍便是出自那位師兄之手。

未入道敗小道,似乎也便沒有那般驚歎了。

南島想著這裡,卻是看著身旁的陸小二。

這個少年大概還不知道,自己當初在天上鎮裡,與那個青裳少年學了怎樣的一劍吧。

苑三舟自然不知道南島在想些什麼,隻是看著陸小二輕聲說道:“四尺決離,殺了許多修行者之事,你應該聽說過。”

陸小二愣了一愣。

是的。

人間劍修,自然大多都知道這樣一句話。

四尺決離,便是磨劍崖七師兄之劍。

之所以是四尺,便是麵對那些劍意千裡的大修之時,三尺有些捉襟見底,於是便用了四尺之劍。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他所麵對的那個劍意千裡的大修,便是後來他的三師兄,青蓮。

那也是複古流劍道麵對劍意之道的最後一舞。

那一舞之後,那個握著決離的劍客便上了崖,成了劍修。

苑三舟輕聲說道:“所以自然是可能的。”

陸小二沒有再說什麼,抱著懷裡的劍,怔怔地看著這片沉寂了千年的山穀。

滿穀風雪,那些千年之前的某場問劍,已經再找不到任何痕跡。

然而人間又似乎滿是那些問劍的痕跡。

便在劍修的每一劍之中。

雲破月也好,花弄影也好,亂紅飛過秋千去也好。

哪怕是人間快劍與人間一線。

這些劍式之中,都滿是當年那個師兄問劍留下的痕跡。

南島看著山穀裡的這場風雪,而後輕聲說道:“難怪世人時隔千年,不知隔了多少代,依舊稱之為師兄。”

大約便是兄者,師也,父也。

七師兄不是人間劍道的開山之人。

但他卻是讓整個人間劍修之道,走入另一片天地之人。

磨劍崖磨劍崖。

南島回望著人間東麵。

那座劍崖確實高於人間一切。

三人一路向前而去,直到停在了穀邊,那處後人所立的問劍碑前。

碑自然是普通的碑石,立於高山穀崖邊緣千年,早已被雨雪侵蝕得模糊一片。

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一些字跡。

苑三舟替二人將碑上冰雪掃去。

——槐安新曆十三年,決離劍客上山.......問劍......劍意不可入四尺.....其劍之勢,一往無前,或為決離之意,敗之.....

零零散散的,其實並沒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

隻是簡簡單單無比尋常的一個故事而已。

南島靜靜地站在碑前。

一旁苑三舟倒是有些忐忑地看著南島,說道:“師兄?”

南島回過神來,看著苑三舟說道:“怎麼了?”

苑三舟笑了笑,說道:“我是擔心師兄有些失望。”

南島自然明白苑三舟的意思。

這樣一個劍崖師兄曾經留下過痕跡的地方,世人難免會抱一些尋得機遇的奢望。

但是南島本就不是為了所謂的機遇而來,隻是對於這個師兄頗為好奇而已。

或許對於他而言,這也不應該是師兄。

他是要登崖的人。

那便是,七師祖。

當代崖主秋水是前代崖主紅衣之女,紅衣是白衣之女,白衣是那一代磨劍崖青衣九弟子。

算起來,也確實是師祖輩的人物了。

南島這樣想著的時候,卻是突然想起來,自己的這柄傘上,似乎便有著幾道磨劍崖的劍意,那是來自秋溪兒的劍意。

苑三舟與陸小二都是好奇的看著這個傘下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在碑前蹲了下來。

南島蹲在碑前,輕觸著傘麵,山穀劍風忽起。

苑三舟與陸小二都是有些慌亂地向後退去幾步。

卻見黑傘之上,驀然有劍意流轉,而後落入南島指尖。

“師兄這是?”

苑三舟怔怔地看著南島手中那道頗為淩厲強勢的劍意,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南島自然不是打算通過這些磨劍崖的劍意,嘗試引出一些過往沉寂的劍勢。

那自然是不太現實的事情,畢竟當初七師兄上山之時,還未曾上崖,自然不會對這些來自磨劍崖的劍意有什麼反應。

那一道劍意在南島指尖停留片刻,便落到了那一塊石碑之上,而後整塊石碑,驀然散發出無比淩厲的意味,凜然立於風雪之中。

南島靜靜地看著那塊石碑,而後輕聲說道:“我雖然不是為了機遇而來,但卻也可以給第一峰留下一些機遇。這道劍意來自磨劍崖,我的先生,那個也許會是下一代崖主的女子。”

南島轉頭看著一旁發著愣的苑三舟,輕笑著說道:“倘若日後有人能夠自這道劍意之中,悟出些什麼,便是第一峰的機遇。”

苑三舟至此才明白了南島的意思,輕聲說道:“是的,這大概便是嶺南之希望的意思。”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